房子那边因为起获赃银,屋顶被衙役们拆得七零八,需要大动干戈地重新修葺,王家人便依旧暂住在张府。
时间一晃,便到了乡试放榜这日。
这天,天还没亮透,长安府贡院外那条最宽敞的大街上,已经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空气里像是绷紧了一根看不见的弦,吸进去的都是焦灼,呼出来的全是期盼。
各种声浪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吵得人脑仁疼,可没人愿意往后挪一步。
王家几人到的时候,天色才刚泛起鱼肚白,可好位置早就被占得七七八八了。
但这难不住老王家的汉子,没费多大劲,王家一大家子人便在人群最前头,硬生生圈出了一块地盘,视野极佳。
王明远站在家人中间,感受着周遭几乎要凝滞的空气,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
虽然自觉考得不错,但事到临头,在这决定无数读书人命运的榜前,没人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面孔,写满了人生百态。
王明远甚至看到了几个在考场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
那位在考场里伏案疾书、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正被一个看似是他孙子的年轻人搀扶着,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空白的木架榜上,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祈祷着什么。他那日交卷时的绝望与不甘,王明远还历历在目。
旁边不远处的是考场中坐在他斜对面的气质沉稳的中年文士,此刻他也失去了考场中的从容,双手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里是深切的渴望。
乡试中举,对绝大多数读书人而言,已是一生功名的顶点,是鱼跃龙门那道最高的门槛。
跨过去,海阔天空,便可谋得官身;跨不过去,多半就只能守着秀才功名,在乡塾教教书,或是在衙门谋个书吏的差事,了此一生。
王明远心下感慨,自己一路走来虽有坎坷,但比起这些挣扎半生甚至一生的人,已算幸运太多。
岳麓书院的栽培,周老太傅的指点,亲朋好友的帮助,家人的无私支持……这一切,都让他肩头沉甸甸的。
“吱呀——”
一声沉重而刺耳的摩擦声,猛地撕裂了喧嚣!
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出来了!出来了!”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如同沸水泼入滚油,轰地一下炸开!
所有人都拼命往前挤,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去。
一队穿着皂隶公服、面色肃穆的衙役鱼贯而出,手里捧着厚厚的红纸榜单。
另有十余名衙役手持水火棍,迅速上前,大声呼喝着维持秩序,用力将过于激动往前涌的人群往后推挡。
“退后!都退后!不许挤!”
“再挤棍子可不长眼!”
混乱中,王家人那铁塔般的阵容再次发挥了作用。
王大牛和狗娃下意识地双臂微张,像两堵墙一样护住身后的家人,那些被衙役推搡搡过来的人撞到他们身上,如同撞上了岩石,哎呦叫着又被弹开。
一个年轻的衙役紧张地看了王大牛一眼,似乎害怕这位壮汉若是发力,自己能不能顶得住。王大牛只是咧咧嘴,示意自己不会乱动。
衙役们很快在墙前站定,两人一组,熟练地将榜单自上而下,缓缓张开,粘贴在早已准备好的木榜架上。
“哗——”
人群的声浪再次拔高,几乎要掀翻屋顶!
无数道目光如同饿狼般,瞬间聚焦在那缓缓展开的红纸上!
榜单是从最后一名开始张贴的。
每贴出一张,人群中就爆发出或狂喜、或失、或叹息、或哭泣的声音。
“中了!我中了!哈哈哈!祖宗保佑啊!”一个中年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