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远这会也和家人来到王大牛跟前,先检查了下伤势,索性就只是擦破点皮。
王金宝刚听到王大牛的那番话差点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抬手就想给他脑袋上来一下,但看到他摔得灰头土脸、吓得脸色发白的模样,手举到半空又落了下来,没好气地骂道:
“你个榆木疙瘩脑袋!睁开你的牛眼看清楚!这是官银!官银!底下打着官印呢!祖宗用的那是冥币!能一样吗?!”
他刚才虽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财富惊得心头狂跳,但还没糊涂,按照三郎所说,他捡起一锭沉甸甸的银元宝,翻过来仔细看了看底部的戳记,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王明远见大哥无事,也继续出声道:“爹,大哥,这不仅是官银,看这年份和批号,极有可能……就是去岁秦陕地动时,朝廷拨发下来的部分赈灾银!”
“赈灾银?!”
这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王家每个人的心口上!
王金宝脸上的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愤怒,他猛地扭头,再次看向那满屋顶的银光,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赵氏倒吸一口凉气,手捂着胸口,脸色发白:“老天爷啊……这……这是那些贪官污吏……藏在咱家房顶上的?!”
王大牛此刻也彻底明白了过来,脸上那点因为从房顶掉下来而带来的窘迫瞬间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
他想起自己刚才还傻乎乎地以为是不是祖宗退钱回来了,脸上顿时臊得通红,尴尬地看向父亲,嘴唇嚅嗫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金宝没有理会儿子的窘态,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银子,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疙瘩。
这位一辈子跟土地和杀猪刀打交道的农家汉子,此刻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深切的痛楚。
他仿佛透过这些冰冷闪亮的银子,看到了去岁地动后,秦陕大地上的满目疮痍,看到了那些无家可归、食不果腹的秦陕乡党……
而这些,本应能救活更多人、能帮助更多家庭重建家园的救命钱,却被那些丧尽天良的蛀虫,藏匿在这阴暗的屋顶之上,成了他们中饱私囊的罪证!
这每一锭银子,恐怕都沾着秦陕乡党的血泪!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痛恨涌上王金宝的心头!
他猛地啐了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银子,沾着血,带着灾民的怨气!咱老王家不能要!一分一厘都不能沾!烫手!丧良心!”
他看向王明远,语气果断:“明远,你赶紧的,跑一趟,去把此事告诉给你师父!这事太大了,必须立刻让你师父知晓!”
“好!我这就去!”王明远毫不迟疑,立刻转身,出门朝着巡抚衙门的方向飞奔而去。
巡抚衙门后堂,崔显正刚处理完一批紧急公文,正端着茶杯准备歇口气,就听下人来报,说弟子王明远有急事求见。
崔显正微微一怔,心下诧异,还以为是为了那“鬼宅”之事,下意识便想着要不要等会给他介绍哪位相熟的高僧或道长去瞧瞧。
待王明远进来后,将清晨家中打扫新宅,大哥意外摔塌屋顶,发现大量藏匿官银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银锭上的年份戳记与秦陕地动的时间吻合。
崔显正听着,原本温和的神色渐渐变得无比严肃,眼神锐利起来。
待王明远说完,他沉吟片刻,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缓缓道:“竟是如此……没想到,那钱茂平竟将赃银藏于此处!当真是灯下黑,狡兔三窟!”
他看向王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有欣慰,也有凝重:“明远,你家人发现此银,立刻上报,此举甚善!此非寻常财货,乃关乎朝廷法度、万千灾民性命之重案!你放心,此事为师定会妥善处置,必不使你家人受牵连,亦不使功臣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