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买个陶的得了,便宜些,你这天天挑担子卖炊饼,哪攒钱买青釉的?”他却摇头,心里想着娘子嫁过来没享过福,连个像样的碗都没有,这药罐得买个好的,熬出来的药才养人。罐里熬着的药是前儿个他特意去城东“仁心堂”请李郎中开的,那天他起了个大早,把前一天卖炊饼的钱都揣在怀里,用布包了三层,怕掉了。李郎中把着娘子的脉,皱着眉说:“夫人这是忧思郁结,气血不足,得慢慢调理,这药一日一剂,得喝够半个月才能见好。”他当时连忙点头,掏出钱来抓药,不够的部分,还是跟隔壁张屠户借了二十文——张屠户拍着他的肩说:“大郎,你这娘子娶得不容易,该治就得治,钱不够跟哥说。”他攥着那包药,心里暖烘烘的,只觉得只要娘子身子能好,哪怕自己接下来半个月只喝稀粥也值当。
“娘子,药快好了,再等会儿啊,我再搅搅,别糊了底。”他抬头往床的方向喊了一声,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常年对人讨好的调子,像怕惊扰了什么。喊完又赶紧低下头,拿起灶台上的小铜勺,伸进药罐里轻轻搅了搅。褐色的药汤冒着热气,氤氲的水汽里裹着一股冲鼻的苦涩味,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鼻翼上的横纹挤在一起,却又赶紧屏住呼吸——怕这苦味飘到娘子那边,惹她不高兴。
床上的潘金莲,哦不,现在该叫她林薇薇了,正靠在床头。她身上盖着的被子是武大郎年前新做的,粗棉布的料子,摸起来有些糙,里面絮的是从旧棉袄里拆出来的旧棉絮,压得有些硬,但被武大郎洗得干干净净,晒过太阳,带着点淡淡的皂角味和阳光的暖意。她没应声,甚至没往武大郎那边看一眼,目光透过那扇半开的破旧木门,落在了院子里。
院子不大,也就两步宽,铺着些碎青砖,砖缝里长着几丛杂草,草叶上还沾着傍晚的露水,在昏暗中泛着点微光。院子角落里堆着几根劈好的柴火,旁边放着个破木桶,是武大郎用来挑水的,桶底裂了个缝,用铁丝捆着,勉强还能用。此刻,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院子中间的水井旁,弯腰打水——那是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