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看到了想到了便去做了。
前世直到乱世来临,这十六郡的洪水仍未止休,不知究竟咆哮了多少年,冲走了多少像姬缙一样的人,但那些人势必不会人人都有姬缙这样的幸存造化。
流离失所的百姓只能沦为无依蜉蝣,或溺死堆积在淤泥里,尸首变作权贵肥田的养料。
少微沉默着,心口有一丝怒气在游荡,从前她看不到也想不到,即便看到了也未必看得明白,许多事要站得高些,才能有机会看清它的真相。
譬如姬缙,纵有治水救民之心,然而就算他上书千斤,也无法对症,只会石沉大海。
这世道在变坏,却总要先知晓它是如何变坏,才能去思考怎样才能让它变好。
“想做什么就去做。”去往膳厅的路上,冯珠牵着女儿的手,几分出神地说:“我儿这样不凡,既可为常人所不能为,便当大胆为之。”
经受过苦难的人最清楚,那名为流离失所的苦难会带来更加多样的苦难,而自己有幸脱身,便攒下一份想要反抗、报复、诛灭那黑暗深渊的不甘。
少微看着阿母在阳光下斑驳的侧脸,抓紧阿母伤痕累累的手,向阿母承诺般点头。
斑驳日光投落在雕花的窗棂上,如静伏的蝶。
跪坐室内的芮皇后看着那一片片光影,轻声宽慰兄长:“……在我看来,灵枢侯行事顺应神灵意志,发乎自然,未必是刻意针对兄长。”
说话间,她视线轻移,落到窗前负手站着的背影上,劝道:“或许真是太祖显灵授意……兄长,此事原就不该,如今还是不要再一意孤行的好,以免招来更多麻烦。”
忍耐着怒气的芮泽发出一声冷笑:“我倒是想要‘一意孤行’,然而她动辄以太祖之令耸人听闻,此事又岂是我可以强阻。”
此等大事,谁也不能擅作主张,此刻他那监国的外甥也去了建章宫,以寻求君父定夺。
“她适才拿回这天机身份,这正是她闹出的头一件大事……”芮泽气息不顺地道:“若说不是蓄意报复,要我如何能信?早知她这样不识好歹,那解药就不该轻易赐下。”
“兄长……”芮皇后蹙眉,重复那句话:“事到如今,不要再继续结怨,否则怨上加怨,如何能解?”
“那便是由她宣泄,直到她满意消气为止了?”芮泽咬牙切齿,只觉蒙受大辱,他流落在外与人为奴时,遭受太多轻视羞辱,正因如此,才无比厌恨此等忍气吞声的感受。
他如今已贵为国舅,竟要受制于一黄毛小儿,说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芮皇后畏惧于这份仇怨继续放大,再三安抚兄长怒气,另又岔开话题,说起太子妃的人选。
然而不提这个还好,此时芮泽又想起与屈家结亲未遂一事,一时肝气更是不顺,用饭的胃口也一并丧失。
少微的胃口很好,刚结束一顿饱食。
鲁侯要拉着孙女去园中比试刀法,冯珠不赞成地劝道:“阿父,还是算了,以免误伤……”
“这是什么话,为父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鲁侯兴致勃勃,笑眯眯看向孙女:“大父今日特意未曾饮酒,你母亲说你自幼会武,走,今日无外人,且让大父好好瞧瞧你的身手本领!你今日若能过上十来招,大父这里有几套自创刀法,回头全都传授指点给你!”
少微闻言跃跃欲试,祖孙二人一路大步来到园中一开阔处。
仆从已搬来兵器架,鲁侯道:“好孩子,且先试试分量,若拿不稳,便换一把轻些……”
话未落,只见少女随手拿起一柄厚背环首刀,向上方一抛,一手接握刀柄,一手噌地拔下刀鞘,而后挽动刀身,但闻刀风呼啸,刀影模糊,而风影散毕之际,她已单手持刀于身侧,脊背笔直,目光晶亮地道:“请大父赐教!”
鲁侯满眼惊艳,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