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秦再强,难道还能飞过千山万水不成?武阳拥兵数万,据守坚城梓州,若连旬月都支撑不住,要之何用?分明是夸大其词,借机勒索朝廷!”
另一派则支持温文:“温议郎老成谋国之言!梓州若失,雒都门户洞开,悔之晚矣!此时不援,更待何时?难道要等玄秦兵临城下,才知刀兵之利?”
“支援?拿什么支援?雒城粮仓都快见底了!兵都派给他,谁来护卫王畿?”
“护卫王畿?梓州丢了,王畿就是前线!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争论之声越来越高,如同沸鼎。有武将激动地拍着腰间佩剑的剑鞘,发出砰砰的闷响;有文官引经据典,唾沫横飞;还有人互相指着鼻子,面红耳赤。大堂之上,沉水香的烟雾依旧袅袅,却再也无法掩盖这激烈交锋的硝烟味。
而这一切喧嚣的中心,那位端坐于蟠龙椅上的大将军陈先童,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沉默。他身体微微后靠,倚在冰冷的椅背上,一手随意地搭在光滑的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坚硬的紫檀木,发出微弱却清晰的“笃、笃”声。另一只手则放在案下,无人看见的地方,正缓缓摩挲着一枚贴身携带、触手温润的羊脂玉佩——这是他思考重大决策时无意识的习惯。
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深而冰冷,平静地扫视着堂下争论不休的众人。田允那毫不掩饰的排挤与私心,温文那忧国忧民却略显天真的急切,将领们或激愤或忧虑的表情……所有人的心思,似乎都清晰地倒映在他那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陈先童在权衡,在算计。
武阳的崛起,确实是他心头一根越来越难忽视的尖刺。此人年轻,能战,更可怕的是,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天然的、能聚拢人心的力量。此次玄秦入侵,对武阳是巨大的危机,但焉知不是借刀杀人的良机?若能借樊天之手,除去这个心腹之患,再顺势收拾其残部……岂非一石二鸟?
然而,温文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梓州的位置太关键了。樊天的凶名,他也深知。若真让玄秦铁骑毫无阻滞地饮马涪水,兵锋直指雒城……那后果,绝非他陈先童所能承受。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权势、富贵、乃至身家性命,都将化为泡影。
赌?还是不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