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的老更夫陈三爷,今年整整一百岁了。
镇上的李掌柜捋着花白胡子说:“打我穿开裆裤那会儿起,就是陈三爷在打更。我爷爷说他小时候,也是陈三爷在打更。”
这话不假。陈三爷自十六岁接过父亲的梆子和锣,就在这清河镇守了八十四年更。镇上的人算不清朝代年号,却都知道“陈三爷打更的年头比镇上最老的槐树还要久”。
陈三爷瘦得像根柴,背驼得似张弓,满腮银须直垂到胸前。每晚亥时一到,他便提着灯笼,拿着梆子和铜锣,一步一颤地出现在青石巷中。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像陈年的老酒,醇厚绵长,穿透夜幕,钻入每户人家的窗棂。母亲们听见了,便催孩子入睡;酒客听见了,便知该散场归家;更有人家特意等着这打更声,方能安心入眠。
这年入冬后,陈三爷的身子明显不行了。腊月十五那晚,他敲完三更锣回来,竟在更棚外摔了一跤。幸好被起夜的王屠户发现,背回了家。
镇长来看他,劝道:“三爷,您就歇着吧,镇上几个后生轮流替您。”
陈三爷躺在床上直摇头,银白的胡子抖得厉害:“不行不行,这打更是积德行善的差事,我一辈子没缺过一晚,不能临了破功。再说...”他喘了口气,“我们陈家祖传的规矩,打更人不能停,一停就会有灾祸。”
镇长只当是老糊涂了的话,无奈地摇摇头。
奇怪的是,那晚替陈三爷打更的赵老二才走到半路,就崴了脚。换李四去,李四的锣莫名其妙破了口子。最后张秀才自告奋勇,结果当晚全镇大半人家失眠,都说没听见打更声,可张秀才明明绕镇走了三圈。
陈三爷听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今晚我自己去。”
就这样,陈三爷又撑过了这个冬天。开了春,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但镇上细心的人都发现,老人家的脚步越来越飘,有时敲完五更回来,要扶着墙歇上好几次才能走回更棚。
清明那夜,陈三爷忽然把镇上几个老人叫到更棚。更棚极小,只容一床一桌一椅,桌上供着一尊褪了色的更神像。
“老兄弟们,”陈三爷的声音出奇地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