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攻讦如潮。卢象升尚未归来,他的名字已被钉上耻辱柱。
远在居庸关,卢象升正亲自督工修筑河堤。永定河故道旁,数千民夫挥汗如雨,搬运石料。他脱去官袍,挽起袖子与百姓一同扛木运土。一名老农颤声问道:“大人,您贵为尚书,何必亲力亲为?”
卢象升擦了把汗,笑道:“你们种地养活天下,我守土护你们平安,各尽其责罢了。若只知坐享俸禄,那和那些躲在深宅大院里骂我的人有何区别?”
话音刚落,驿骑飞驰而至,递上一叠文书。卢象升逐一翻阅,面色渐沉。待看完最后一份《邸报摘要》,他缓缓合上册页,望向南方,眼神复杂。
“大人,怎么了?”杨义小心翼翼问。
“朝廷让我回京‘述职’。”卢象升淡淡道,“说是商议整顿九边军制。”
杨义急道:“这是调虎离山!他们想夺您的兵权!”
卢象升摇头:“我不走,军心必乱。我若走,便是承认心虚。况且……”他顿了顿,“有些账,也该当面算清楚了。”
三日后,卢象升留下周遇吉镇守居庸,亲率三百亲兵返京。沿途所见,令人心寒。昔日夹道欢迎的百姓如今低头避让,孩童不再欢呼,老人默然回避。酒肆茶楼中,谈论的不再是“卢公破敌”,而是“权臣弄兵”。
进入京城那日,天空阴沉。西华门外,竟无一人迎接。往常百官出迎的场面荡然无存,唯有几个乞丐蜷缩在墙角,望着这支风尘仆仆的队伍,低声嘀咕:“这就是那个要造反的卢大人?看着也不像啊……”
卢象升不予理会,径直入宫求见。
乾清宫内,崇祯独自等候。多日不见,帝王憔悴更甚,眼下乌青,手中仍握着那份《黄?血书》。
“臣卢象升,叩见陛下。”他跪地行礼,甲胄铿锵。
崇祯久久不语,终是叹道:“爱卿,你可知现在满朝都说你要谋反?”
“臣知之。”卢象升抬头,目光澄澈,“若谋反能换来国泰民安,臣愿反。可惜,真正的反贼不在边关,而在庙堂之内。”
“放肆!”崇祯拍案,“你这是在指责朕昏聩不明?”
“臣不敢。”卢象升平静道,“臣只问陛下三事:第一,昌平侯贪墨百万,是否属实?第二,宣府军饷十不存三,是否属实?第三,王德化通敌卖国,是否有据?若此三事皆真,则臣所为,皆出于公心;若陛下以为臣错,臣甘愿伏诛。”
崇祯怔住。
卢象升继续道:“至于黄?之死,臣请陛下彻查狱中守卫、验其尸身。若发现他杀,请严惩真凶;若确系自尽,臣愿承担逼供之责,引咎辞官。但有一条??”他声音陡然提高,“请陛下勿以谣言废忠良!否则,今日罢我,明日杀我,将来还有谁敢为陛下赴汤蹈火?”
殿内寂静如死。王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