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弹指间，便已到了二月。

拓跋星弋此时已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如今，她的小腹已微微隆起，渐渐显怀了。

前些日子，北漠传来消息，褚彦运筹帷幄，只身潜入敌军营地，与大军里应外合，终于攻破臧垣关。

臧垣关一役，作乱的淳于部落首领淳于敦被斩杀，而淳于敦唯一的女儿，淳于傲然，也自刎于淳于敦殒命之地。

淳于部落死伤无数，最终竟只剩些老弱病残还活着，恐怕以后，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大获全胜后，褚彦却消失了几天，好在他很快便回了军营，率领龙骑军班师回朝。

听闻褚彦已在回晏京的途中，拓跋星弋也安心了不少。

此前听闻那臧垣关易守难攻，且天气又极其恶劣，大雪覆山，绵延数里，她还担心两军僵持不下，战事吃紧。

好在，这战役结束得这般快，褚彦也平安无事。

……

一轮残月挂在夜幕，白色骏马驰骋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一路疾驰，雪白的马鬃上也沾染了不少灰尘，变得灰扑扑的。

远处驿站的灯火也孤零零的。

初春的夜里，寒意料峭，夜风无害，刮在脸上却也似刀割皮肉。

骏马上的男子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了紧衣袍的带子，露在衣袍外的一双眼睛微微泛红，眉梢眼尾都散发着一丝疲惫与沧桑。

骏马之上的男子，正是此次大捷的褚彦。

他未与大军一起回朝。龙骑军整装待发那日，他撇下大军先行一步，龙骑军数万人，行军速度自然不比他的骏马，是以，他远远地将大军甩在了后面。

骏马撒开蹄子飞奔，很快便到了驿站外，褚彦却并未勒马，反倒挥舞着鞭子，催促马儿继续向前。

他红着眼，不知疲倦地朝晏京而去，不知是归心似箭，还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他。

几日不眠不休，他终于到了晏京。

他翻身下马，牵着马缓缓步入晏京的城门，繁华与喧嚣扑面而来，一时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还活着，可他的心，却死在了漠北，埋葬在那绵延不绝的雪山之中。

他未曾穿戎装，只着了一身寻常的衣裳，数日赶路，不曾沐浴，那衣裳也泛着一股子酸臭味。

他头发凌乱，脸色也不太干净，风尘仆仆，若不是还牵着一匹上等骏马，恐怕旁人还以为他是逃难来的乞丐。

过往的行人瞧见他，皱了皱眉，有些厌恶地捂着鼻子，离得远了些。

褚彦受人白眼，心中倒是无所谓，他走在晏京热闹的街上，喧嚣几乎令他头痛欲裂。

他没有回将军府，径直去了他的玲珑小院。

院里的小厮们见他突然出现，惊讶得险些合不上嘴。

见他如此狼狈，肚子里又不断地唱着空城计，小厮们马不停蹄地为他备好沐浴的热水，又替他做了一桌佳肴。

褚彦泡了个澡，数日的疲惫这才稍稍减轻些许，他起身后，那浴桶里的水也变成了灰色，上面漂浮着一层皮屑。

看着那一桌子的佳肴，他却并没有什么食欲，只吩咐小厮将那些菜都撤走。

“将军，您回京一事，可要小人去将军府禀报？”那小厮问道。

“不必了。”褚彦身着白色中衣，站在窗边，看着院里的桃树吐出嫩色新芽，哑着声音说道。

“那……”小厮见他的脸色不好，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有些担忧，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先下去吧，若有事，我自会吩咐你去做。”褚彦说罢，关上窗扉，径直走回床边，躺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