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竖:恐惧的暗影不知何时从他的眉宇间退去了,可是他也没能变回往日那个多嘴饶舌、永远一副看好戏神情的家伙。现在的剧作家是那么的心无旁骛,脸上竟露出了一种纯洁神圣的光彩;那样一种毫无杂念的、如布道书里描写出来的虔诚表情,詹妮娅还不曾在现实中的任何活人脸上见到过。那是想象最丰富的雕塑艺术家才有可能刻画出来的脸庞,只适合摆在神龛与十字架的底下,弓腰跪坐或挣扎匍匐着,在无边苦难中仰起头看向心目中的圣地。他明明并不激动,暗红多斑的皮肤却因充血而燃烧般的粲亮;那股宁静的狂热和忘我的崇拜只令詹妮娅感到毛骨悚然。她甚至有点荒唐地想起了克吕提厄,那个不吃不喝凝望太阳,最终把自己变成了向阳花的水泽仙女。眼下剧作家也正沉迷着他独自所见的光芒,他与众不同的外貌在飞扬神采的映照下都不再显得丑陋,正如被炽艳烈火包覆的干柴禾。她只是担心这柴禾在不久后将会噼噼啪啪地化为灰烬。
对他这种表现的忧惧搅得詹妮娅不知所措。在种种不祥的征兆下,她隐隐害怕剧作家会毫无征兆地大叫一声,接着便倒地死去,或者浑身烧起火来。届时她该如何是好呢?她只能摸着剧作家送给她的那一枚临时袖扣,祈祷自己不会马上用得它。好在剧作家尽管心迷神恍,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暴力性的行为,依旧带着至诚至专的神情徐步前行,仿如一位跋山涉水的朝圣者。当他第一次停下脚步,好像忘了怎么走路似地低头看着双脚时,詹妮娅终于忍不住对他说话了。她轻轻拍打他的胳膊,试图引起他的注意,然后问他感觉是否还好。
剧作家没有回答,而是用婴儿般的目光观察脚边的草丛,接着膝盖微屈,眼看就要坐下去了。詹妮娅拽着他的胳膊,又使劲把他拉了起来。“船长!”她声调严厉地发号施令,“我们必须继续往前走。”
她曾经的领航人顺服地跟着她迈步了,但早就不再是原先那种月球漫步式的轻盈弹跃。现在他走起路来完全符合外表给人的印象,蹒跚而且笨拙。不过至少他还是能自己走路,用不着詹妮娅一直使劲拉扯。为了防止他再次坐到草丛里,詹妮娅依旧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