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牵着他的胳膊,像陪头脑糊涂的老人散步一样行进。她苦中作乐地想到未来马尔科姆可能也会需要她这样子照料(他的家族里已经出了好几个阿兹海默症患者,这种风险实在不容忽视),眼下她所做的可以算是种新手练习。而尽管剧作家在痴呆症患者里已经算得上非常配合了,她心里还是感到有点难过,不愿意看到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变成现在的模样。她只能希望这种影响是暂时性的,不会带回到现实世界里去,否则他将以这种脆弱可怜的状态落到玛姬·沃尔手里,饱受敌对势力的奚落和折磨,光是那个红鼻子的老东西就绝对不会叫他好过的。
这些事都和剧作家没有关系了。他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且看得出十分幸福;外界的风雨动荡对他就如隔墙而过的微风,丝毫不能动摇那至臻圆满的心境。他已经从眼前切实的烦恼和对未来虚妄的恐惧中解脱,只留下詹妮娅独自承担这满腹的烦恼焦急。为了能稳住局面,詹妮娅控制自己暂时不去考虑剧作家的多舛前途,而是把注意力放到外部世界去。她尽量在不耽误行进的前提下研究这片草原,试图厘清它的特点与奥秘,理解剧作家为何会如此畏惧它,接着又因它着迷若狂。
最开始,她只感受到那股凄幽的氛围,以及世界在大小比例、光影明暗上的某些不谐之处,而这种不谐在一开始也不像后来那样显著。即便她心底曾暗暗地、情难自禁地希望看见某种变化,任何积极的,有意义的,甚至是有危险的变化(这无尽的草丛里是否躲藏着什么?它们是不是也正在观察她?),她也竭尽所能地克制住了自己,没再产生任何影影绰绰的幻觉。就在她觉得自己逐渐上手(鉴于她已发誓今生绝不会跑到这种地方第二次,这种上手恐怕也没多大意义)时,事情又一点点糟糕起来。
最初那座池塘的出现,詹妮娅清楚地记得,是在剧作家忽然发出一声哀叫以后。当时她仍在观望远处的情况,寻找新的地貌或生命迹象,一直安静跟随的剧作家停住了脚步。他用非常微弱的音量喊叫起来,那声音分明是痛苦的,却像害怕惊动了什么似地故意压低了,因此听着就和喘了口粗气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