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将陆郎桥下的河水染得一片昏黄。
河边,三五个破衣烂衫的氓流正围着一簇火堆烤鱼。
鱼肉的焦香混杂着河水的土腥气,在暮色中弥漫。
为首的汉子名叫赵铁头,约莫三十来岁,脸上横着一道疤,眼神里透着几分市井摸爬滚打磨砺出的狠厉与警惕。
蹲在他左边的是王二赖子,尖嘴猴腮,眼神闪烁。
右边是李罗圈,因一条腿不大利索,得了个这诨号。
几人看着天幕,正嚼着舌头根子。
“嘶……”王二赖子嘬着牙花子,从烤焦的鱼身上撕下一条肉。
“照天幕上说的,咱们乾隆爷他爹当年那遗诏,还真有点说道?”
“还真就是当年传的:把传位十四皇子的十,添了一笔,改成于,就成了传位于四皇子。”
李罗圈嗤笑一声,用树枝拨弄着火堆:“得了吧二赖子!朝廷早八百年就辟过谣!”
“那传位诏书写的是皇某子。”
“要么皇十四子,要么皇四子。”
“你把‘十’改成‘于’,念出来是‘传位皇于四子’,通顺吗?”
“再说了,诏书是满汉合璧,汉字好改,那曲里拐弯的满文你改一个我瞧瞧?”
“哼,”王二赖子不服地啐了一口,“朝廷的话也能信?”
“谁知道是不是哄咱们这些睁眼瞎的玩意儿!”
“你又不是宫里当差的,你咋知道诏书真长那样?”
“朝廷你不信,天幕后来不也辟谣了?”另一个唤作许麻子的插嘴。
“天幕?”王二赖子声音拔高,带着氓流特有的混不吝,“天幕里的东西,不也是后人编的。”
“后世遗老遗少那么多,鬼知道是哪路神仙放的屁!”
赵铁头闻言,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二赖子,本事见涨啊,都敢称呼尊贵的八旗老爷为遗老遗少了?”
他语气平淡,却让王二赖子缩了缩脖子。
王二赖子讪笑两声,强自嘴硬:“呵呵,尊贵?屁的尊贵!在我眼里,他们还不如咱这个氓流!”
“呦呵,口气不小,”李罗圈咧嘴乐了,露出满口黄牙。
“你有种去满城里,当着那些爷的面说道说道?”
“你以为我不敢啊?”王二赖子梗着脖子。
“那不是爷进不去那高门坎嘛!”
众人一阵哄笑,粗鄙的玩笑话在暮色中回荡。
笑声稍歇,许麻子又想起一茬:“诶,你们说,那天幕里前明成祖诛十族,是真的假的?”
“真连见过一面的都算上?那得多大仇?”
“这个也早让人扒干净了,”李罗圈摆摆手,一副百事通的架势。
“是那个叫祝枝山的酸文人瞎编的!”
“宁海那边有个山上方村,康熙年间就把姓改回方了,自称是方孝孺的后人。”
“这要真诛了十族,哪来的后人?”
王二赖子立刻反驳:“得了吧老李,谁不知道谁啊?咱们哥几个又不是没帮那些修谱的匠人干过脏活!”
“松江、江宁、台州、宁波、庐江,姓方的多了去了,个个都说是方孝孺后人,他方孝孺是猪啊?这么能生?”
赵铁头终于啃完了手里的鱼,将光秃秃的鱼骨扔进火堆,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他抹了把嘴,阴恻恻地开口:“我倒是觉着,明成祖没干这事。”
“你们想啊,这事儿要是真的,咱们皇上能放过这现成的刀子?”
“早他娘的敲锣打鼓,宣传得天下皆知!”
“哈哈哈,头儿,还是你懂咱大清!”众人又是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