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将茶香巷的屋瓦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各家铺子开始陆续上门板,准备打烊。
福记茶行里,阿福手脚麻利地将散落在外的茶具收回柜子,用湿布擦拭着柜台。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掌柜的今天下午有些奇怪,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时不时就盯着货架或者墙角呆,眼神里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惊疑。
“掌柜的,都收拾妥当了。”
阿福一边说着,一边将擦桌布拧干,搭在角落的架子上。
他动作比平时快了些,只想赶紧做完事回家。
这铺子一到傍晚,光线暗下来后,就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怵。
尤其是那排黑黢黢的茶砖,沉默地垒在那里,像是一堵压抑的墙。
李福贵点了点头,从腰间解下一串黄铜钥匙,沉甸甸的。
“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明日…明日还有一批新茶要到,有的忙。”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好嘞!
掌柜的您也早点歇息!”
阿福应了一声,解下围裙搭在臂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快步出了铺子,身影消失在渐暗的巷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跨出门槛的瞬间,他仿佛听到身后货架上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陶罐盖子被挪动的“喀”
的轻响。
他猛地回头,铺子里一切如常,掌柜的正低头看着柜台,似乎没听见。
阿福缩了缩脖子,不敢多想,一溜烟跑了。
铺子里只剩下李福贵一人。
夕阳的余晖从竹帘的缝隙斜射进来,在干净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光斑。
空气中的茶香似乎沉淀了下来,变得愈浓郁,甚至…带着一丝陈腐的意味。
那是一种老房子久不通风、积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混合着尘螨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枯萎植物的腐朽气味,悄然压过了原本清雅的茶韵。
李福贵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心头那莫名的不安,开始每日打烊前最后的巡视和清点。
他先走到门口,将最后几块厚重的松木门板逐一装上,插好粗大的门闩。
随着最后一块门板合拢,“咔哒”
一声轻响,铺子里的光线顿时昏暗下来,只有些许微光从门板的缝隙和屋顶的几片明瓦透入,在布满茶尘的空气中形成几道朦胧的光柱,显得格外幽深寂静。
他借着这微弱的光线,走到柜台后,再次习惯性地打开那个小抽屉。
铜钱和银锭静静地躺在里面,在昏暗中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仔细地、一枚一枚地又数了一遍…数目没错。
下午生意不错,进项颇丰,那块早上“丢失”
的银锭,似乎真的只是他记忆中的一个错觉,是他自己忙中出错的臆想。
他稍稍安心,用力锁好抽屉,黄铜锁舌弹入锁孔的“咔哒”
声,在过分安静的铺子里显得异常响亮。
然后,他划亮火折,点燃了一盏小巧的铜制油灯。
豆大的火苗跳跃了几下,稳定下来,散出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勉强驱散了柜台附近的一小片黑暗。
他举着油灯,开始逐一检查货架。
手指划过一排排冰凉光滑的锡罐、粗糙温润的陶坛,确认封口都完好无损。
走到那排茶砖前,他特意停留了片刻,将油灯举近了些。
所有的茶砖都码放得整整齐齐,严丝合缝,仿佛午后那点令人心悸的歪斜和异动从未生过,一切都只是他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
“真是…自己吓自己…”
他低声嘟囔着,摇了摇头,试图用自嘲来压下心底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