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在前线舍生忘死,陛下却在身后埋好了刀。
窗外的风卷着雨丝打在帐帘上,带来刺骨的寒意。皇浦云缓缓起身,将舆图卷起,动作轻得像在埋葬什么。远处军营的刁斗声隐约传来,那是他带了十年的兵,可现在,他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分不清是敌是友。
他走到帐门口,望着漆黑的夜空。原本明日卯时就要吹响的进军号角,此刻在他听来,竟像是催命的丧钟。罢了,这骅州,不荡也罢。他转身回到案前,提起朱笔,却在军报上悬了半晌,最终只在"进军"二字上,重重画了个叉。
皇浦云不是没有想过,只要一声令下,几个州的三万铁甲就能踏破京城的城门,把那个的姬子云从龙椅上拽下来。可每当这个念头浮现,当年京城城外堆积如山的白骨就会在眼前晃动。
二十多年前四王争嫡之乱,他跟随裴将军进京勤王,亲眼看见饿殍枕藉,一个妇人抱着枯瘦的婴孩跪在雪地里,怀里揣着半块啃剩的树皮。那孩子冻得发紫的小脸,至今还在他梦魇里哭嚎。如今各州牧手握重兵,若是他先动了废立之心,这些豺狼定会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蜂拥而至。到时候整个大宇朝的大地又是战火纷飞,百姓刚喘匀的一口气,怕是又要咽下去。
夜风吹得微动,带来山外里的寒意。皇浦云猛地攥紧虎符,指节泛白。虎符上的鎏金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就像那些在战火中失去家园的百姓,用无声的目光灼烧着他的良知。他想起昨日巡视军营时,有个满脸稚气的小兵捧着家书哭,说家里的田终于有了收成,妹妹也能穿上新棉袄了。那孩子眼里的光,比夜明珠还要亮。
"将军,夜深了。"小翠在房外低声提醒。皇浦云松开手,将虎符放回锦盒。烛火噼啪一声爆响,照亮他鬓角新添的白发。他拿起案上的奏折,上面是关于春耕的条陈,墨迹还带着墨香。窗外的星子稀疏,他知道,有些事纵有千万个理由,也终究不能做。至少现在不能。
皇浦云想着这几年来,他率部转战千里,从冰天雪地的北境到湿热难耐的南疆,身上的伤疤添了一道又一道,换来的却是京城里一封封措辞谨慎的诏书。
"太平天下..."他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当年兴兵时,他曾对乡亲们许下诺言,要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如今,各州诸侯节节败退,大宇大地即将重归一统,可他却觉得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帐帘微动,副将张寒掀帘而入,手里捧着一件狐裘:"将军,天寒,披上吧。"
皇浦云接过狐裘,却没有披上,只是怔怔地看着上面的毛色。那是五年前北征博州时,一个猎户非要塞给他的,说能保暖。他想起那个猎户淳朴的笑容,心里一阵温暖,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张寒,"他忽然开口,"你说,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
张猛一愣,随即答道:"自然是犬戊人的铁骑。"
皇浦云摇摇头:"不是。是猜忌。"
他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望着漫天飞雪:"敌人的刀枪能伤我筋骨,却伤不了我心志。可来自自己人的猜忌,却能让人心力交瘁。"
张寒沉默了。他知道将军指的是什么。最近京城里流言四起,说皇浦云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虽然谁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但皇帝的猜忌却像一把无形的剑,悬在皇浦云的头顶。
"将军,您放心,末将誓死追随您!"张寒单膝跪地。
皇浦云扶起他,眼中闪过一丝感动,随即又黯淡下去:"起来吧。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他转身回到案前,拿起一支狼毫,在纸上写下"还我河山"四个大字。笔力遒劲,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皇浦云眉头一皱:"何事?"
亲兵匆匆进来禀报:"将军,宫里来人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