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贺拔岳的性格,一旦承诺,便是刀山火海也会去闯。
这反而让他生出些许不安。
他补充叮嘱道:“阿斗泥,你的能力我自然相信。
只是如今天气恶劣,大雪封路,冬季作战,于敌于我皆是严峻考验。
用兵之道,贵在持重。
若事有不可为,或敌军据险固守,不必急于求成,当以稳为主,步步为营,保存实力,待来年春暖再做打算亦可。”
贺拔岳闻言,立刻点头:“大王所虑极是,末将明白,定当谨慎行事,绝不轻敌冒进。”
他答应得十分痛快。
刘璟见贺拔岳答应得爽快,虽心中仍有一丝隐忧,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以免挫伤其锐气。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诸将可以退下,各自准备去了。
待众将散去,帐内只剩下少数近侍和刘亮,刘璟又特意让内侍将即将出的军师陆法和悄悄请了回来。
陆法和平静地走入帐内,行礼道:“大王还有何吩咐?”
刘璟靠坐在榻上,呼吸仍有些急促,他低声道:“法和,我知你素来洞察先机。
贺拔元帅用兵,勇猛精进,自然是好。
但此番对手是段韶,此人乃齐国后起之秀,善于用兵,且是本土作战,占据地利。
我担心阿斗泥因旧事,或因其自身傲气,可能会轻视野战之艰,急于求战。
必要时刻,你要想办法拉住他,提醒他持重为上,切莫中了段韶的诱敌之计。”
陆法和微微皱眉,坦言道:“大王明鉴。
郡公(贺拔岳)性格刚毅,自有主张,一旦下定决心,恐……难以听进旁人之言。
尤其是我这等文士之言,分量恐怕不足。”
刘璟点了点头,对此早有预料。
他艰难地从枕边摸出一枚打造精巧、刻有飞龙纹样的金牌,递给陆法和:“这是我随身金令,见令如见我。
若……若贺拔元帅真有行差踏错、可能导致大军危殆之时,你可凭此令,强行制止!
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尽管病重,但那份掌控大局的威势依旧存在。
陆法和双手接过那沉甸甸、带着刘璟体温的金牌,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莫大信任与托付,他肃然躬身,郑重应道:“大王放心,法和明白。
此行,必殚精竭虑,务使我十万大军……无损而还。”
他的话语似乎别有深意,带着一种玄妙的保证。
然而,此刻的刘璟被高烧和眩晕折磨得头昏脑胀,思维已不似平日那般清晰敏锐,并未完全领会陆法和话语中的玄机,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一天后,一支精干的护卫队伍,护送着刘璟的专属车驾,缓缓离开了甄城大营,向西朝着洛阳方向驶去。
而与此同时,十万汉军精锐,在元帅贺拔岳、副帅李弼的统领下,军师陆法和、先锋高昂等将领各司其职,如同一条巨大的钢铁洪流,迎着凛冽的寒风与漫天飞雪,浩浩荡荡,继续向东开进!
他们的目标,直指那风雪弥漫的山东四州。
一场关乎中原最终归属的大战,即将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