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收了北苑的消息,是时下汴京的最大新闻,聚拢在白府门前的人又多了起来。
这一日,三司副使沈邈来访,
“我今日来是想与员外商议今年的粮食价格,这本应在旧年冬天就议定,偏偏赶上……”,沈邈不想提白锦堂的意外,有些尴尬。
白玉堂点点头,“沈副使不说,我也晓得,杭州商人迟迟未议定粮食价格,一来是大家挂念我兄长,照顾我些。二来,我才接手,诸多事宜不熟悉,这才耽搁了。”
沈邈见他还在兜圈子,有点着急,“员外是个爽快人,商人迟迟不议价,是否有别的心思?若是价格有变,还请员外不妨直说。粮食议价是三司大事,更事关百姓民生,若杭州未定,两浙路的价格也无法比对。而两浙的水稻又极为重要,若粮价迟迟未定,眼见就是春耕了,转运使要如何批复交引?便是三司,也无法如数拨款。此事耽搁不得啊。”
白玉堂却不理会沈邈的急切,他将沈邈面前的茶盏,又向他手中推了推,示意他先吃了茶再说。
他自己也未急着回答,低头沉静地看着茶盏中浮起的厚沫。
沈邈忍不住又催促他,“我今日来,一是为杭州商人的议价,二是,地方商人行会,有协助转运使收税、纳货之责,旧年的税款未结算,还请员外敦促杭州行会,尽快将商家的税钱交上来。”
白玉堂面上仍是一片沉静,他放下茶杯缓缓道,“既然沈副使说了,粮食议价是三司大事,我也有一事请教:昔日曾有计然语:‘农末俱利,平粜齐物’。这谷贱伤民、谷贵伤末的道理,沈副使可明白?”
世人皆知范蠡助勾践灭吴,但却不知,这背后是他老师计然之功。
计然博学无所不通,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个道理,读书人自然都明白。
白玉堂将“计然七策”的“平粜齐物”搬了出来,沈邈一愣,登时呆在那里。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又道,“计然七策是治国之理,而其中的第二策则是经商之道。正所谓‘二十病农,九十病末’,沈副使博学多才,也定懂得其中的意思。”
白玉堂搬出的计然之策,指的便是粮食的价格调控。
在计然之策中,“农末俱利”意为农民和商人均可获利。若粮价过低,农民利益受损,则直接影响到生产的稳定;若粮价过高,则商人利益受损,则影响市场粮食买卖,最终受损的还是农民。
计然提出了一个应对方法,便是白玉堂所说的“平粜齐物”,即:
通过行政手段调节市场价格——根据每年的气候、收成等情况,给商品确定价格,再根据市场波动、地区不同等随时进行细微调整。
白玉堂用计然之策,暗指地方官员利用商人恶意调控粮食市场价格的事实。
沈邈一时竟无言以对,他知道白玉堂说得是对的,也知道地方官员有些事做得是过份了些。但一直以来,大家都这样做,有些事,沈邈明知是错的,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反抗。
在沈邈眼里,白玉堂不过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被他大哥宠惯了,又年轻,性格难免张扬些。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孩子虽年轻,却是个精明人,算账算得极明白,更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恶脾气。
沈邈尴尬得咳了两声,仍在挣扎,“员外既提到了计然,也知道计然提出的是治国之策,范蠡依策灭吴,更凭借其中五策助勾践兴越。但我大宋,怎是那区区越国可比得的?况且,古人有云,‘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孔圣人也曾说,‘与时偕行,与世推移。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员外也定明白这个道理。”
白玉堂听了忍不住大笑,他笑沈邈学什么不好,偏偏学那一套空话、套话。有事不会好好说话,偏要和你讲大道理,
“沈副使好才学!只可惜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