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栓子的后脊贴在木栅栏上,喉结上下滚动三次才敢再抬头。
夜风卷着火场残灰掠过他梢,那团灰雾竟真如方才般凝出轮廓——嶙峋的肩骨,歪斜的头颅,裂开的嘴正出沙哑嘶吼“降者生——”
尾音像锈刀刮过铜盆,刮得他耳膜疼。
他腰间的铜牌烫得几乎要烙穿粗布,那是林大人亲手刻的镇邪符文。
可此刻符文烫得他掌心红,灰雾却越聚越实,甚至能看清“它”
甲胄上的焦痕——和三日前被砍杀的敌将甲胄上的灼痕一模一样。
“有邪!”
小栓子的喊声响得破了音,巡夜刀当啷坠地。
他踉跄后退,靴跟绊在焦木上,整个人摔进满是炭渣的土坑。
营地西北角的灯笼应声而动。
苏婉儿提剑奔来的身影划破夜色,玄色劲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嵌着狼的革带——那是她父亲当年战死时留下的遗物。
她足尖点过三个篝火堆,火星子噼啪溅上她的护腕,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退开。”
她反手将小栓子拽起来,剑尖挑起一缕灰雾。
灰雾遇剑如沸水泼雪,嘶啦一声散作万千黑点。
苏婉儿蹲下身,指尖蘸起一粒落在青石板上的黑砂。
温度透过指腹传来,竟比刚熄灭的炭块还灼人。
她瞳孔微缩——这砂粒的纹路呈螺旋状,和三个月前在敌国边境祭坛里现的“引魂烬”
分毫不差。
“去账房取密封铜匣。”
她头也不回地对跟来的亲兵道,又摸出腰间短笛吹了三声。
三长两短的调子是林府暗讯,专为传递“异事”
所用。
林风正在新绘的地形图前沉思。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羊皮卷上,恰好覆盖住敌国腹地那片标着“隐寨”
的区域。
短笛声传来时,他握炭笔的手顿了顿——这调子他熟,上回听到还是在青牛镇,苏婉儿现王雄的私兵埋火药。
“林大人。”
苏婉儿掀帘而入,梢还沾着未散的灰。
她将铜匣放在案上,匣盖打开的瞬间,几星黑砂在烛火里蹦跳,“北岭火场的灰雾不是自然,是引魂烬。
敌国用死人怨气凝形,专乱我军士气。”
林风的指尖在“隐寨”
二字上重重一按,羊皮纸出细微的撕裂声。
“前次夜袭是试探我军布防,灰雾是警告我军‘死士未绝’。”
他抬眼时眼底像淬了冰,“下一步,他们该用惑乱之术了——让活人自己吓自己。”
他抓起案头竹哨吹了两声,外间立刻跑进个抱竹简的书童。
“去请柳先生来。”
他转向苏婉儿,“让所有巡夜兵卒今夜换防,别让同一拨人守同一个区域过两个时辰。”
柳如烟到得极快。
她本就住在离主帐最近的竹楼,此刻只披了件月白罩衫,间还别着未拆的螺子黛笔。
“林大人要查什么?”
她指尖轻点腰间悬着的梦简——那是用南海鲛人泪泡过的竹简,能记士兵夜间呓语。
“近七日所有新兵的梦话。”
林风抽出火折子,在沙盘上烧了个小坑,“特别是重复出现的句子。”
柳如烟的指尖在竹简上翻飞,烛火映得她眼尾的胭脂更艳了些。
当翻到第七卷时,她突然顿住。
竹简上的墨迹还未全干,是昨夜刚记的“火会烧到自己人。”
第二卷“降者生,抗者死。”
第三卷……
“十二人。”
她抬眼时眉峰紧蹙,“都是前月才入营的新兵,白日里练枪还会抖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