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正。
皇城谨身殿,一尊尊鎏金鹤形烛台将殿内照的亮如白昼。
龙榻之上,吴帝半倚软枕,身上盖着明黄锦被。
相比去年秋时的红润面色,短短大半年,一张脸又迅速苍老下来,皱纹细密,两颊凹陷。
半睁半闭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薄翳。
“.父皇,南征之败虽与逆臣秦寿脱不了干系,然则”兴国坐在榻前绣墩上,以一贯温柔的声音道:“我军军纪涣散才是溃败之根本原因,将骄兵惰,转卖军功、贪墨粮饷,令不行禁不止。儿臣觉得,整饬军纪,已是刻不容缓”
吴帝喉咙里发出几声沉闷痰音,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
“故此,儿臣任命贺大年、孙铁为当正副使成立正军司使,专司纠察禁军及京畿驻军风纪,肃清顽瘴痼疾。下设正军司马,由朱雀军骁骑都头丁岁安充任~”
兴国为吴帝掖了掖被角,浅笑道:“父皇可还记得此子?”
吴帝稍显浑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思索丁岁安是谁。
兴国也没让老父多费脑子,自己继续道:“便是败军之际将翊儿救出重围的那名小都头,父皇还下了嘉奖旨意~”
“哦,原来是他啊”
“对。今次南昭和谈,他作为护卫军使又立新功,此子虽出身军伍,但有勇有谋,非寻常莽夫可比。由他任正军司马,既酬其功,亦堪其任。更重要的是,他与各方牵扯不深,正好秉公行事。”
“嗯,棠儿看着办吧。”
“是,父皇。”
简单几句对话,吴帝的呼吸便有了几分粗重。
少倾,兴国走出谨身殿,回望身后高大幽深建筑,低低叹了口气。
“殿下,回府么?”
随行侍女低问,兴国收回目光,却道:“去钦天监。”
钦天监,可俯瞰全城的阏台。
头上,明月高悬。
脚下,天中万户,街巷纵横。
“.老师,父皇去年夏秋时,龙体已大为好转,如今才大半年时间,便已呈老态龙钟之相。”
兴国恬淡面色却难言眉眼间的忧虑。
与她并肩而立的袁丰民须发皆白,一身农家布袍,声音平和,“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此乃天道循环,若强行逆天而为,必遭反噬。殿下当放下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