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坐下,低头吃饭,动作依旧寡言,可眉宇间的冷意,已被饭香与暖光融化。
两人默默吃完,黑瞎子摸着肚子叹气:“吃饱了,就想睡觉。”
“嗯。”
张起灵收拾碗筷,端去院中清洗。
黑瞎子躺上床,看着屋顶的裂纹,忽然说:“你说,魏婴和蓝湛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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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千里之外,江南。
细雨如丝,洒落在青石巷的瓦檐上,滴答作响。
魏婴撑着一把油纸伞,蓝湛执剑随行,两人漫步于乌镇的长廊之下。
“蓝湛,你说小哥他们现在到张家了吗?”
魏婴侧头问。
“嗯。”
蓝湛点头,目光落在他被雨水打湿的梢上,抬手轻轻拂去。
“你说,瞎子会不会欺负小哥?”
“不会。”
蓝湛淡淡道,“他很爱张起灵。”
魏婴笑了:“也是。
瞎子平时看着不正经,其实心细着呢。”
他忽然停下,指着前方一家小摊:“哎,蓝湛,你看!
桂花糖藕!”
蓝湛顺着望去,只见一老妇坐在檐下,锅中蒸着粉嫩的藕段,浇上浓稠的桂花蜜,香气四溢。
“想吃?”
“想!”
魏婴眼睛亮。
蓝湛走上前,掏出钱,买下两碗。
魏婴接过,咬一口,甜蜜在口中化开,满足地眯起眼:“唔——还是人间烟火最舒服。”
蓝湛看着他笑,忽然说:“下次,带你看西湖的雪。”
“啊?”
魏婴一愣,“西湖下雪?那不是冷死了?”
“你怕冷?”
蓝湛挑眉。
“我怕你冷!”
魏婴笑嘻嘻地挽住他的手,“不过,只要你去,我就去!”
“好。”
蓝湛淡淡道,“那就一起去。”
魏婴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合:“蓝湛!
你现在变了好多哇。”
蓝湛不答,只是抬手,将伞微微倾向他,自己肩头却被雨水打湿。
魏婴收了笑,静静看着他,忽然踮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蓝湛,有你在,哪儿都是家。”
蓝湛眸光微动,终于抬手,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雨丝轻落,油纸伞下,两人相依,仿佛与这烟雨江南,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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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
张起灵洗完碗筷,回屋时,见黑瞎子已歪在床上睡着了,嘴还微微张着,像个孩子。
他走过去,轻轻为他脱去外衣,盖上被子。
黑瞎子迷迷糊糊抓住他的手:“别走……”
“不走。”
他低声道,“我在。”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窗外的月光,听着爱人的呼吸,心中涨涨的,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那些过往的痛、恨、孤独,此刻都变得遥远。
他不再是那个被命运推着走的“圣婴”
,也不是那个沉默顶包的“族长”
。
他是张起灵,是黑瞎子的哑巴。
他抬手,轻轻抚过黑瞎子的眉骨,指尖下是温热的皮肤,是真实的血肉。
“都过去了。”
他再次低语,像是说给黑瞎子,也说给自己。
夜风轻拂,铜灯绿火摇曳,映着两人相守的身影。
而院中那尊倾倒的石狮,不知何时,竟微微转了方向,仿佛在无声地见证——
这破败祖地中,终于有了一缕真正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