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眼睑,似乎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帐内再次陷入一种比之前更为诡异、更为紧绷的寂静。
赵昆和孙振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定在诸葛长明身上,如同盯着即将发动致命一击的毒蛇。他们等待着,等待着那预料之中、为武阳张目的蛊惑之词。
帅帐内弥漫着沉滞的气息。卫炎章端坐主位,案几上摊开的军报墨迹未干,烛火在他深陷的眼窝里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不散的阴霾。他目光沉沉落在下首端坐的诸葛长明身上,这昔日同袍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风尘仆仆却掩不住那份熟悉的从容。帐内两侧肃立着七八员战将,皆是卫炎章心腹,此刻都沉默着,目光在两位旧识之间无声地逡巡,空气凝重得如同浸透了水的棉絮。
“诸葛先生。”卫炎章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低沉而沙哑,带着长期军旅生涯磨砺出的粗粝,“今日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总不会只为看看我这粗陋营盘吧?”他身体微微前倾,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案几边缘。
诸葛长明闻言,脸上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仿佛微风吹过古井水面。他并未直接作答,目光缓缓扫过帐中每一张紧绷、沾满风霜的脸庞。“卫将军。”他开口,声音平和温润,却字字清晰,穿透了帐内凝滞的空气,“还有诸位谢家军兄弟,我此来,是为你们,指一条明路。”
“明路?”卫炎章浓眉猛地一挑,随即爆发出震耳的大笑,那笑声在压抑的帅帐里横冲直撞,撞得烛火一阵剧烈摇曳,光影在每个人脸上疯狂跳跃。他笑声陡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直刺诸葛长明,“我卫炎章与麾下儿郎,守着这岳城,头顶谢家军旗号,脚踏自家土地,何须旁人指什么明路?诸葛先生这话,倒叫我糊涂了!”他大手猛地拍在案几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笔簌簌抖动。
诸葛长明神色不变,迎着卫炎章逼人的目光,坦然道:“糊涂?卫将军,谢家军如今是何光景,你比我更清楚。谢帅故去,三位公子各怀心思,争权夺利,互不相让。大公子只知斤斤计较,二公子耽于酒色,三公子……更是目光短浅如井底之蛙。谢帅辛辛苦苦打下的这点基业,经得起他们几番折腾?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诸位兄弟难道要跟着这艘千疮百孔、无人掌舵的破船,一起沉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