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尖的浆糊,是他昨儿帮您贴春联时蹭的。您瞧,这鞋还是热的。\"他指了指鞋帮,\"您摸这儿。\"
女人的指尖触到鞋帮,真的有股暖烘烘的气儿,像小宝小时候趴在她怀里打盹时的温度。
三、化了的冰
女人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推开院门,看见堂屋的灯亮着——是邻居王婶在帮她收拾屋子。案几上摆着碗没喝完的茶,是热的;墙角的竹篓里,泥小猪还在,尾巴上多了笔红漆,像朵开败的花。
\"大妹子,你可算回来了。\"王婶擦着手迎上来,\"小宝走前留了封信,说等你醒了再看。\"
信是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娘,我走了。您别担心,我吃得饱穿得暖。等年底回来,我给您带扬州的糖画,带苏州的绣帕,带...带好多好多东西。对了,您缝的护身符在我布包里,我没舍得戴,怕弄脏了。\"
女人拆开布包,里面躺着个绣着并蒂莲的小布包,打开来是把晒干的艾草,还有张纸条:\"娘,艾草能驱邪,您留着。\"纸条边缘有块浅黄的渍,像是谁不小心洒了茶。
她突然想起\"昨日\"里的小宝——他蹲在地上逗花母猪时,裤脚沾了泥;他趴在窗台挥手时,额头沾了月光;他塞布包时,手指蹭到了她围裙上的浆糊。
夜里,女人把虎头鞋放在枕边。她梦见小宝穿着这双鞋,在田埂上跑,摔了个屁股墩,爬起来时鞋尖沾着泥,却笑得比阳光还亮。她想伸手抱他,可他转身跑了,边跑边喊:\"娘,等我回来!\"
第二天清晨,女人煮了碗酒酿圆子。她把其中一颗圆子捏成小老虎的形状,放在碗中央。王婶来串门,见了直笑:\"大妹子,今儿咋吃这么讲究?\"
\"我儿子爱吃酒酿圆子。\"女人说,\"他最爱我捏的小老虎。\"
王婶没说话,只是悄悄抹了把眼睛。她知道,这碗圆子里的小老虎,是\"昨日\"回来的。
后来,女人常去河湾。老阿公的船还在,陶瓮里的香还在,可她再没回去过。她把虎头鞋摆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把小宝的信压在枕头底下。逢年过节,她会煮酒酿圆子,捏个小老虎放在碗中央——她说,那是给\"昨日\"的小宝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