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府休宁县的青石板上,总响着\"叮叮当当\"的刻刀声。那是华顺才的碑坊,檐角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九刻堂\"——说是堂,其实就两间矮房,一堆青石板,半墙磨得发亮的刻刀。
华顺才今年四十有三,十二岁跟着师父学刻碑,如今在徽州一带也算有名。他刻的碑,字口齐整得能照见人影,阴刻阳刻各有讲究,最绝的是能在半寸见方的石头上刻下百字小楷,笔画细得像头发丝,偏又筋骨分明。村里老人们都说:\"九刻匠的刀是通阴阳的,刻错了字,死人的魂儿都要找上门。\"
这话华顺才从前只当玩笑,直到那天下晌。
日头偏西时,祠堂外传来马蹄声。三匹黑马踏碎青石板,马上坐着两个家丁,一个穿玄色直裰的胖男人扶着鞍子,油光水滑的辫子在脑后晃。\"华师傅!\"胖男人甩了甩马鞭,\"我家老爷说了,明儿个王氏祖坟新碑要立,您老可得给个面子。\"
华顺才正蹲在地上磨刻刀,抬头见那胖男人腰间挂着块汉玉,雕的是麒麟吞云,正是王府大管家。他抹了把汗:\"王老爷祖上的碑不是早立好了?\"
\"嗨!\"大管家把马鞭往石墩上一磕,\"老爷说原来的碑文粗陋,要请名师重刻。您老的手艺,整个徽州谁不晓得?\"他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这是定金,二十两银子。事成之后,再赏十两。\"
华顺才捏着红布包,指节发白。二十两银子,够他给卧病的老娘抓半年药,够给妹妹凑够嫁妆钱。可他想起上个月替王屠户刻碑,那老汉咽气前攥着他手腕:\"九师傅,我这辈子没做亏心事,碑上的字可不敢含糊。\"又想起师父临终前咳着血说的话:\"刻碑匠的手是秤砣,称的是人心善恶。\"
\"对不住了。\"华顺才把红布包推回去,\"王老爷祖上的碑文,我得先看看原碑。\"
大管家的脸立刻拉下来:\"原碑?早被虫蛀了!老爷说当年的碑文记的都是陈谷子烂芝麻,要重新写过。\"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纸,\"这是老爷亲笔写的,您照着刻就是。\"
华顺才接过纸,只觉手发颤。纸上写着:\"王公讳广济,性仁厚,乐善好施,置义田三百亩,修桥铺路五十处......\"可他记得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