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高章猛地想起,天井里确实有个陶盆,养着几条金鱼。他小时候总趴在盆边看,那红鲤总爱撞盆沿,\"咚\"地一声弹回去,溅得他满脸水。
\"它在这盆里困了三十年。\"老者的声音忽然低沉,\"每日撞盆,撞得鳞落血出,却始终不肯歇。你道为何?\"
卢高章喉头发紧。老者将茶盏递给他,茶水里竟也浮着条红鲤,正拼了命往碗沿跳:\"它在等一个能看见它的人。\"
\"我?\"
\"你。\"老者指了指他的胸口,\"你写文章时,墨汁滴在纸上,像不像它撞出的血珠?你挑灯夜读时,烛火摇晃,影子在墙上晃,像不像它摆动的尾巴?你总说自己'运气不好',可你忘了——\"老者的手指重重敲在桌上,\"鲤鱼跃龙门,从不是等龙来开门,是自己撞开的!\"
卢高章惊醒时,窗外正下着急雨。他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月光透过窗纸,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竟真像幅模糊的画:红鲤摆尾,浪花翻卷,上方隐约有\"龙门\"二字。
他翻身下床,赤着脚跑到天井。陶盆里的水晃荡着,那尾红鲤正撞向盆沿,\"咚\"的一声,又落回水中。卢高章蹲下来,伸手轻轻碰了碰它的尾巴:\"原来你一直都在等我。\"
第二日清晨,卢高章把陶盆抱到母亲面前:\"娘,我想把金鱼送给张婶。\"
母亲愣了:\"好好的鱼,怎么要送人?\"
\"我要读书。\"卢高章从怀里掏出本磨破的《论语》,\"从今天起,我不在屋里闷头背书了。我要去城郊的破庙,那里清净,能听见鸟叫,能看见云走——就像鱼看见水。\"
母亲没说话,只是往他包袱里多塞了两个炊饼。她知道儿子的脾气,一旦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此后三月,卢高章真的住在破庙里。清晨去河边洗漱,看晨雾里的山影;晌午蹲在老槐树下背书,蝉鸣像撒了把碎银;夜里点着松明子抄书,火星子落在本子上,烧出几个洞,倒像是文章里藏了星子。
有回下暴雨,他冒雨去河边背《滕王阁序》。雨水顺着竹笠往下淌,他却越念越响:\"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忽然听见背后有人笑:\"好个卢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