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地化开了。
里面那股非要撕碎点什么的狂暴怒气,像退潮的海水,唰地褪了个干净。
冰蓝的眼瞳深处,映着山顶的乱石,映着初升太阳边缘的金边,
有点空茫,有点恍惚,还带着一丝刚刚强行压制了狂暴后留下的茫然无措?
那份虚弱,第一次真真切切、不掺半点冰渣地流露出来。
不再是拒人千里的冰山,而更像雪夜山谷里,一朵被寒风摧折后,努力想站直,却透着疲惫的小小白花。
就在这时候——
“师——师父。”
一声变了调、带了哭腔似的惊天大吼,震得山顶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拽了过去。
喊话的是慕容尘。
他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杵在那儿,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眼珠子血红血红的,死死盯着手里那只变了模样的破碗。
刚才那星光爆的源头,就是它。
现在它完全变了。
原本黑乎乎、沾满泥巴像个讨饭盆的陶碗,此刻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露出了深邃得像夜晚天空的本色——漆黑。
却仿佛吸进了漫天的星光。
更吓人的是碗底里面。
那碗底像藏了个小小的夜空,无数像活的萤火虫一样的细小银蓝色光点,
正自由自在地在里面飘着、转着、组合着隐约还能看到一条条流动闪烁的星痕。
比天上真正的银河还要瑰丽,还要神秘莫测。
慕容尘看得心都快跳出来。
手抖得像筛糠,捧碗如同捧着刚出生的太阳。
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爆!
爆星星!
真的炸星星了!
还有路。
活了!
它真的活了!
师父圣明。”
他脑子里轰轰响,只剩下这个念头。
咔嚓!
就在慕容尘激动得快要灵魂出窍的时候,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玻璃裂开细纹的声音,
幽幽地从他手里那只流转着梦幻星光的破碗内部传了出来。
很轻,很轻。
轻得像一片雪花掉在冰面上的叹息。
却像一根冰针,猛地扎进慕容尘刚刚沸腾的识海里。
慕容尘感觉捧碗的手指肚子猛地一麻。
一股仿佛灵魂被扎了个针眼的轻微刺痛瞬间从掌中涌向天灵盖。
“呃——”
他像被电了一下,浑身激灵灵一颤。
激动的通红的脸瞬间褪色,血都冲到了脚底板,留下惨白的脸皮。
那感觉,就像刚才还在九天星河里遨游,俯视万物呢,
下一秒,支撑他的仙桥无声无息地,塌了一小截。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慌和虚弱感,洪水猛兽般瞬间淹没了他的大脑。
眼前那流转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璀璨星图,
瞬间变得模糊、褪色、摇晃仿佛那些星星要离他而去,重归永恒的黑暗。
碗底深处,那丝裂开的声音如同点燃引线的火折子。
嗡。
整个碗壁猛地一暗。
所有流转漂浮的银蓝星点,像是集体受到了惊吓的萤火虫群落,瞬间疯狂闪烁乱窜。
那清晰的银河般流淌的星痕光芒,也如同被掐灭的火烛,飞快地黯淡下去。
整个碗如同漏光了能量的水晶灯笼,刚刚展现的无尽深邃星空和瑰丽星河奇观,
像是被投入了一盆冰冷的墨汁,以肉眼可见的度被那极致的黑色吞噬、覆盖、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