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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揭多感受到二十道目光的重量,他知道这是自己等待了十七年的机会。
自从开皇末年作为质子入隋,他在长安太极殿的阴影里学了十年汉话;大业年间又随商队走遍河西走廊,用丝绸换来三十九部铁勒部落的归附。
如今鬓角已染白霜,终于等到了重振家族荣光的时刻。
&0t;揭多特勒。
&0t;处罗可汗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0t;你祖父曾随伊利可汗饮马黄河,现在我要你带着狼骑的荣耀再去洛阳。
&0t;可汗解下腰间嵌着瑟瑟宝石的弯刀,继续叮嘱道,&0t;记住,我们要的不是王世充赢,而是让中原人永远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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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春末的阴山北麓,四十岁的阿史那揭多跪在处罗可汗金帐前接取狼头符节时,额角那道横贯眉骨的刀疤在晨光中泛着青紫。
他手中所持这枚用天山玄铁打造的符节,承载着突厥经略中原二十载的野心,也凝结着这个流着阿史那氏与汉人血脉的使臣半生浮沉。
三十年前,年仅十岁的他作为启民可汗幼子被送往长安为质,在太极宫西侧的鸿胪客馆里,他第一次从隋朝老学士口中听到&0t;远交近攻&0t;四字,彼时窗外飘落的银杏叶正盖住《战国策》竹简上淋漓的墨迹。
当时,隋朝开皇末年的长安城塑造了阿史那揭多的双重灵魂。
白日里他是披左衽的突厥王子,跟随贺若弼学习骑射;入夜后则换上汉家衣冠,在晋王府与杨广门客辩论纵横之术。
大业五年雁门之围,十八岁的他趁乱盗取隋军布防图潜回草原,却在阴山脚下遭遇马贼。
当他的短刀捅进最后一名劫匪咽喉时,腰间嵌着隋朝官印的鱼袋已被鲜血浸透,这个细节后来成为处罗可汗在汗庭会议上力排众议的关键语句:&0t;只有同时懂得汉人规矩和草原法则的狼,才能在中原的泥潭里撕开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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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此次之所以选择扶植王世充,也是有着深远的原由。
王世充的身影第一次进入突厥战略视野,是在武德二年、三年的中原漫天烽烟里。
尤其是在近期,处罗可汗的探马日夜穿梭在黄河两岸,带回的消息拼凑出令人心惊的图景,李世民在柏壁击溃宋金刚,尉迟敬德率八千残兵投降,唐军锋镝直指洛阳。
几日前,突厥汗庭九姓长老围着羊皮地图,就培植中原势力的问题争吵不休时,阿史那揭多却盯着洛阳城外的漕运水道沉默了,他太清楚这座前隋东都的价值,永济渠与通济渠在此交汇,掌控洛阳就等于扼住了中原的粮脉与盐路。
&0t;李渊得了关中,我们便要让山东变成流血的伤口。
&0t;处罗可汗在使团出前夜,单独召见阿史那揭多于鹿苑围场。
篝火映照着可汗手中镶金马鞭,鞭梢正点在洛阳与窦建德势力范围的交界处,&0t;王世充就像卡在磨盘里的砂石,我们要让他硌碎李唐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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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比喻让阿史那揭多想起大业九年随驾征辽时见过的水炮,那些填入炮膛的石块总是最棱角分明的被优先选用。
突厥此次选择王世充而非河北窦建德或江淮杜伏威,源于突厥对中原局势的精妙算计。
窦建德占据河北粮仓看似强盛,但其&0t;夏国&0t;政权与突厥间隔着太行天险;杜伏威的水师虽强,但在平原战场,对突厥骑兵而言却是无用之地。
唯有困守洛阳的王世充,既占据天下中枢,又因四面受敌而迫使其不得不依赖外援,更重要的是,这个西域胡商出身的郑国君主王世充,比李唐更懂得胡汉贸易的价值。
阿史那揭多出使前特意准备的三百斛波斯瑟瑟宝,正是要唤醒王世充血脉里对丝路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