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自己做的武器挥起又落下,劈开敌人的铠甲,溅起的鲜血染红了刀刃,也染红了他的视线。
“看啊,那武器真锋利!”
身边的村民欢呼着,泽琅却觉得喉咙紧。
他看见一个北境士兵被武器刺穿胸膛,倒下时,怀里掉出一张皱巴巴的画像——画上是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笑容灿烂。
泽琅的心脏像被铁钳夹住,疼得喘不过气。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噩梦。
梦里全是鲜血和哭声,那些被武器杀害的人围着他,举着画像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东西。
他想解释,却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画像在火中燃烧,变成灰烬。
战争持续了半个月。
城里的粮食越来越少,受伤的士兵挤满了教堂,呻吟声日夜不停。
泽琅每天都去教堂帮忙,清洗带血的绷带,照顾受伤的人。
有一天,他遇见一个断了腿的北境士兵,那人蜷缩在墙角,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
“我妻子和孩子还在北境,”
士兵虚弱地说,“我答应过他们,打完仗就回去。”
泽琅看着他,突然想起自己做的武器。
就是那些东西,让无数像他一样的人再也回不了家。
他跑出教堂,冲进锻坊,看着角落里还没送出去的武器,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格雷拍着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只是把一把锤头递给他。
第二天清晨,泽琅带着所有没送出去的武器,来到了城外的山谷。
这里曾是他捡陨铁的地方,如今却要成为这些武器的坟墓。
他生起大火,把武器一件一件扔进火里。
陨铁在高温中融化,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哭泣。
就在这时,莱蒙德的骑士追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
领头的骑士怒吼着,“这些武器是领主大人的!”
泽琅转过身,脸上沾满了煤灰和泪水。
“它们不该用来杀人。”
他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骑士们冲了上来,泽琅却没有躲闪。
他抱着最后一件还没扔进火里的武器,一步步走进火堆。
火焰吞噬着他的衣服,灼烧着他的皮肤,可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仿佛看见那些被武器伤害的人露出了笑容,看见村西寡妇的儿子拿着新柴刀,在山林里奔跑。
当莱蒙德赶到时,山谷里只剩下一堆冷却的铁渣和袅袅青烟。
风一吹,铁渣散落在地上,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老锻工格雷知道,那个曾经在锻坊里追着火星跑的少年,和他亲手锻造的武器一起,永远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上。
后来,有人说在山谷里见过一朵银色的花,花瓣像锻打的铁片,花心却带着一点血红。
村民们都说,那是泽琅的灵魂,在守护着再也不会被武器伤害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