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髻,她神情恍惚,泪痕未干。
陆太太递上湿帕子,金月华则殷勤地捧着一盒香粉,眼神充满好奇。
萧琴接过帕子,哽咽着,仿佛找到了倾诉对象:“陆夫人,金姑娘……你们说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李家那老虔婆,简直不是人!寒冬腊月让我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抄经,手上全是冻疮……夏日里又让我顶着毒日头站着,我晕过去,她就骂我装死!”
她撸起袖子,露出几道浅淡的疤痕,声音凄楚:“还有我那夫君……眼里只有那几个狐媚子!她们骑到我头上,打碎了我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他,他竟反骂我不懂容人!我在李家,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金月华倒吸一口冷气,面露同情:天哪!竟有如此刻薄的婆婆?萧二姑奶奶,你真是受大委屈了!
陆太太叹息,带着世故的怜悯:唉,做媳妇的,摊上这样的婆家,也是劫数。娘家……唉,若是娘家得力些,也不至于……
萧琴仿佛被戳中了痛点,眼泪又涌了出来,看向沈长乐,带着控诉:“是啊!我好不容易合离归家,以为总算苦尽甘来!可嫡母……嫡母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什么脏东西!下人们背地里嚼舌根,说我是‘被休弃的’、‘克夫的’!我在自己家里,连门都不敢出!整日关在房里哭……”
她转向沈长乐,语气带着一丝怨怼:“沈小姐,你说,这难道全是我的错吗?是李家刻薄!是婆婆恶毒!是娘家……娘家也不给我活路啊!我除了跟阿海走,我还能怎么办?我不过是想寻一条生路罢了!这怎么就成了天大的罪过?命苦至此,我有什么办法?”
沈长乐原本沉默地帮素琴紫娟递着簪子,听到这里,动作猛地一顿。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看向镜中萧琴那张写满自怜自艾的脸,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冷冽):“萧二姑奶奶,够了!”
这声清喝,让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陆太太和金月华都惊讶地看向沈长乐。
沈长乐放下簪子,走到萧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命苦?办法?萧二姐姐,你口口声声命苦,句句控诉他人刻薄,可曾有一刻,审视过你自己?”
萧琴被沈长乐的气势慑住,瑟缩了一下,嗫嚅道:“我,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活着,想有人对我好一点……”
沈长乐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错就错在你把自己的‘生路’,完全寄托在别人的‘良心’和‘施舍’上!错在你只知怨天尤人,却从未想过自立自强!错在你懦弱无能,遇事只会逃避,从不敢正面抗争!”
陆太太皱眉,觉得沈长乐过于严厉:沈姑娘,话也不能这么说,女子本弱,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礼法如此,萧二姑奶奶她……
沈长乐转向陆太太,目光依旧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陆太太,礼法难道就是让女子一味忍气吞声,坐等欺凌,然后叹一声‘命苦’吗?《女诫》有云:‘姑慈妇听’,可若‘姑不慈’,难道做媳妇的,就只能引颈就戮?本朝律法,《大庆律·刑律》亦有明文:‘若舅姑非理殴子孙之妇致死者,杖一百、徒三年’!李家婆母寒冬罚跪、酷暑罚站,致你晕厥,已属‘非理’!你夫君宠妾灭妻,妾室毁你珍物,他非但不主持公道,反责骂于你,更是失德失职!这些,难道不是律法赋予你的抗争之机?你为何不去告?不去争?为何不去寻求宗族长辈主持公道?反而只会躲在房里哭?哭,能哭死恶婆婆?哭,能哭回夫君的心?哭,能哭出你的生路吗?”
萧琴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煞白:“我,我,我一个弱女子,如何告?告了又能怎样?娘家,娘家也不会为我出头的!”
沈长乐冷笑一声,带着深深的失望:“你能与李家和离,不是娘家的功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