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人食欲的浓香。
院中坐着附近几个村落的乡老,他们的目光却大多没在主人身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李家村乡老——老李头那一身崭新的绸缎衣裳。
“老李头?”
小张沟的张老头眯着眼,几乎认不出这位旧识,“你这是……打哪儿的财?”
“是啊,”
旁边的老王也咂咂嘴,“这身行头,够我们村半年的嚼用了。”
老李头呵呵一笑,掸了掸衣襟:“这正是今日请诸位来的缘由。
我家一位在京城有些门路的远亲,打算在咱们这儿建几座厂房,眼下正缺人手。
有财一起,便想着先问问各位老兄弟。”
众人面面相觑,尚未答话,那烤鸭的霸道香气已钻入肺腑,一时间,满院只剩吞咽口水的声音。
“火候正好。”
老李头适时起身,“不如边吃边谈?”
大旱已是第四个年头,莫说是香喷喷的烤鸭,即便明知有毒,也有人甘愿做个饱死鬼。
一个赤着上身、肋骨嶙峋的老汉颤声问:“……真给吃?”
孙有才默不作声地将烤好的鸭子取下装盘,又串上一只新的架到火上。
老李头亲手将鸭肉切片,率先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咀嚼着示意:“都尝尝?”
下一刻,众人一拥而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整只烤鸭便连骨头都没剩下多少。
“别急,还有。”
老李头摆摆手,看着火上下一只滋滋冒油的鸭子,“趁这会儿,咱们也说说正事。
这活儿,你们干不干?”
老赵面露忧色:“老李……这、这犯法不?”
“犯法我也干!”
有人立刻红着眼打断,“贼老天再不下雨,不上山当匪也是个死!”
“对!
老李你直说吧,怎么干?能给口饭吃就成!”
“把心放回肚子里,”
老李头从容安抚,“都是正经营生。
接下来,我同各位细细说说章程……”
县城人市,尘土飞扬。
法通和尚带着几位李家村村民穿过嘈杂的街巷,空气中弥漫着汗臭与绝望的气息。
路旁跪着一排排插草标的人,有面黄肌瘦的壮年,也有眼神空洞的妇人,枯草在髻间微微颤动,像秋末等待收割的秸秆。
“阿弥陀佛。”
法通捻动佛珠,指节微微白。
一个叼着旱烟的人牙子踱步过来,睨了眼法通的僧袍:“和尚,买不买?不买别挡道。”
“买。”
法通刚开口,同行的春婶便抢先一步将他挡在身后。
“瘦成这样的也敢要价八百文?”
春婶叉着腰,指尖快戳到人牙子鼻尖,“您看看这脸色,买回去还得贴药钱!”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最终挑走了四十几个尚有气力的壮丁和二十多个手脚麻利的妇人。
铜钱过手时叮当作响,像砸在人心上的冰雹。
法通立在墙角默诵经文。
他明白,此刻的慈悲不是救赎所有人,而是不能引起怀疑。
袈裟下摆已被他攥出深深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