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晦如墨。
自黎明起,京城便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百万生民,闭门锁户,却又都将耳朵贴在窗纸上,聆听着那决定自身命运的、来自皇城方向的任何一丝声响。
一个时辰。
魏长渊给出的期限,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铡刀。
顾云溪一袭素白,立于钦天监下。
九百九十九级汉白玉长阶,如一条通往天际的白练,蜿蜒而上,没入云端。
台阶尽头,便是观星台,大周龙脉的阵眼,也是魏长渊为自己,为这座皇城,选好的坟墓。
她没有回头去看。
她知道,萧临就在身后。
他没有跟来,却以整个神机营的肃杀之气,为她清空了十里长街。
那道霸道而决绝的视线,是她身后最坚实的盾。
她提步,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白衣曳地,在那森然的玉阶上,如一朵行走的、单薄的雪莲。
风,自高处灌下,吹得她衣袂猎猎作响,也吹得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微微摇晃。
可她的脚步,却稳得像用铁水浇筑在了台阶上。
一步,一步。
她在用双脚,丈量这最后的棋局。
观星台之巅。
一个身着监正官袍的老者,负手而立。
他鹤发童颜,面容清癯,若非那双眼中藏着洞悉世事的沧桑与漠然,当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便是魏长渊。
天机阁的罪人,药师一族的叛徒,也是这场弥天大祸的始作俑者。
他含笑看着那道正一步步走上来的白色身影,眼中没有半分意外,仿佛一位等候故人已久的主人。
当顾云溪的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他甚至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温和如春风:“圣女殿下,一路辛苦。老夫在此,恭候多时了。”
顾云溪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他,最终落在他身后那座巨大的浑天仪上。
青铜铸就的仪器,在阴云下泛着幽冷的光,无数玄奥的刻度与星轨交错其上,仿佛在演算着这天下的命运。
“魏监正,演了一辈子的戏,不累么?”
她开口,声音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