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肃番外·残光
暮色如一幅渐次晕染的水墨,将璃月港的飞檐翘角浸在靛青与鸦青的交界处。
战争初歇,灯火尚未恢复往日的稠密,零星的暖光在晚风中明灭,如同大病初愈者腕间微弱的脉搏。
林涣沿着湿润的青石板路缓步而行,肩头沾着城外带来的夜露,每一步都像踏在未结痂的伤痕上。
她在一处熟悉的匾额前停下脚步。
不卜庐——这三个字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窗内溢出的灯火却比往常要明亮许多,像一颗不肯安眠的心脏,在这片尚未平复的夜色里固执地跳动。
透过半开的支摘窗,可以看见少年翟肃躺在素净的病榻上。
他整个人陷在雪白的软枕里,脸色苍白得几乎要与那些敷料融为一体。
那双曾在层岩矿道中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睛,此刻空茫地望着帐顶绣着的安神纹样,眸光碎裂成一片荒芜的雪原。
立在他床前的玄色身影,让林涣的心轻轻一颤。
岩王帝君摩拉克斯归来不过旬月,战火的尘埃尚未从他衣袂间完全散去。
烛光在他鎏金的瞳孔里摇曳,却照不进深处那片沉积了太多牺牲的渊薮。
他站立的身姿依旧挺拔如孤峰,可那微微前倾的肩线,却泄露出某种沉重的、几乎要将山岩也压弯的疲惫。
"
所以你认为——"
帝君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经过千岩层积压的磐石,"
用自我了结来回应那些为你赴死的心跳,便是最好的答案?"
榻上的少年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像是吞咽着看不见的玻璃碎片。
"
翟肃。
"
全名被唤出的瞬间,空气骤然绷紧,"
层岩深处,三百二十七个名字永远留在了黑暗里。
他们用最后的气息将你推向生天,不是让你用它来祭奠绝望。
"
少年瘦削的手指死死攥住身下的褥单,指节泛出濒死的白。
"
可还记得侦察兵的誓言?"
帝君向前半步,烛光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流动如熔岩,"
是化作璃月的眼睛,在黑暗中传递希望。
你完成了使命,如今却要背叛它?"
"
我……再也拿不起长枪了……"
少年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石磨过,"
这样的残躯……要怎么守护璃月……"
"
荒谬!
"
这一声斥责如同玉璋崩裂,震得窗棂上的尘埃簌簌落下。
林涣在窗外不自觉地按住心口,那里正随着每个字句隐隐作痛。
"
璃月的根基,何曾只是锋刃?"
帝君的目光如淬火的岩枪,"
活着,记住他们为何而死,将他们的意志传承下去——这比轻易的殉死要艰难千倍。
你若此刻自绝,与战场上丢盔弃甲的逃兵何异?那些为你熄灭的星辰,在九泉之下可能瞑目?"
少年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挤出的,带着血沫的气息。
那双死水般的眼眸终于掀起巨浪,痛苦与不甘在其中翻滚、撕扯。
帝君凝视着他,周身凛冽的气息渐渐沉淀,化作深重的叹息:"
记住今日之痛,记住同袍之殇。
然后——带着他们的份,一起活下去。
"
最后的尾音落下时,庐内陷入漫长的寂静。
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少年如溺水者般艰难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谱写着生存的代价。
林涣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青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