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干燥的柴禾堆。
那风里带着一丝熟悉的、清冽如高山初雪的气息——是林涣间常萦绕的味道。
火星轻轻触及柴堆顶端,“轰”
的一声轻响,明亮的火焰骤然腾起,贪婪地吞噬着木柴,瞬间照亮了每一张悲恸或惊愕的脸。
伯阳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回廊转角,然而那里,只有空荡荡的柱影在晨光中沉默。
慧心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了然:“是她。”
火焰越烧越旺,橘红色的光焰跳跃着,将每个人的脸庞都映照得通红,仿佛要灼干所有未尽的泪水。
戎昭的遗物被一件件投入烈焰之中。
玄铁箭袋的坚韧皮革在高温下出“滋滋”
的哀鸣,渐渐蜷曲焦黑;承载着无数推演心血的术法卷轴被火舌舔舐,边缘卷起,带着未燃尽的火星向上翻飞,宛如一只浴火而焚、决绝扑向苍穹的残蝶。
伯阳一直强撑的堤坝终于彻底崩塌。
他猛地用双手捂住脸,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呜咽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终于冲破喉咙的封锁,在火焰的噼啪声中绝望地嘶鸣。
慧心从背后紧紧环抱住他颤抖的身躯,自己的眼泪无声地滚落,滴在他散乱的间。
“哭吧……”
她将脸埋在他肩颈处,声音破碎,“哭出来……就好了……”
夜琪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那熊熊烈焰,仿佛要将叔父的身影从中剥离出来,她的声音带着成年女子崩溃时的尖锐与质问:“箭……您的箭也在里面!
您应承我的天星之约呢?!
叔父……您骗我!”
夜瑾用力箍住姐姐的手臂,防止她因激动而扑向火堆,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像在说服姐姐,也像在说服自己:“没有骗!
姐……叔父……叔父他乘着这火……去更高的地方了!
他会在天上……在天上看着我们……也会射穿那里的天星!”
回廊深处,林涣静静伫立。
磐岩结绿冰冷的剑柄被紧紧握在掌心,那股寒意顺着血脉一路向上蔓延,几乎冻结了喉头的哽咽。
她凝望着那团焚尽一切的烈火,看着伯阳崩溃佝偻的背影,看着夜琪成年却仍如孩童般质问的绝望,看着夜瑾少年老成强作镇定的悲恸,指尖缠绕的风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卷起无数飞溅的火星,将它们温柔地托向更高的天空,仿佛在替他拂去这尘世最后的牵绊与尘埃。
火焰终究渐渐低伏,只余下一堆犹带余温的灰烬,在晨风中打着旋,飘散向远方层峦叠嶂的山影。
胡行知缓步走到回廊深处,看着林涣依旧如石像般站在那里,手中的磐岩结绿在渐亮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锋芒。
“回去吧。”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却也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该做的……你都做了。”
林涣没有动。
她的目光追随着风中最后几缕飘散的飞灰,仿佛要将它们烙印在灵魂深处。
微风卷起她低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飘飘地送向那堆余烬,也送向这承载了太多悲欢的庭院:
“再见……”
风带着这声微不可闻的道别,掠过香烟袅袅的灵堂,掠过伯阳低垂如山的头颅,掠过夜琪被泪水浸泡却仍固执追寻答案的脸,掠过夜瑾紧抿着唇、仿佛一夜之间又拔高几分的倔强身影,最终消散在璃月港上空初升的、带着咸腥水汽的晨雾里。
阳光终于奋力冲破云层,金灿灿地泼洒在夜家大宅青黑的瓦片上,刺目得令人晕眩,却怎么也暖不透这庭院里弥漫的、深入骨髓的悲凉,以及那对姐弟相依而立、如同新雪压弯青竹般的单薄身影。
(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