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璃月港,海风裹挟着湿润的咸腥与市井的暖香,慵懒地漫过吃虎岩高低错落的檐角。
万民堂临街的雅座支起了雕花木窗,窗外是熙攘的人流与粼粼波光的海港,窗内则氤氲着新茶的热气与菜肴将熟的诱人鲜香。
林涣与钟离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光洁的梨木方桌,桌角青瓷瓶中斜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霓裳花,幽香清浅,勉强中和着空气中隐隐传来的、愈浓烈的海洋气息。
今日这餐,本是应飞云商会二少爷行秋之邀小聚。
少年侠士携着方士重云,兴致勃勃地来寻香菱探讨新得的一本《海错图志》,恰好遇上了林涣与钟离在堂中品茶。
行秋素来敬重钟离先生的博学,又感念林涣姐姐平日指点剑术的恩情,便热情相邀同席。
重云虽讷于言辞,却也红着脸点头附和,眼神亮晶晶地望着钟离,显然对这位通晓古今的客卿先生仰慕已久。
钟离端坐如松,石珀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指尖正捻着一只素白茶盏,欣赏着盏壁薄胎处透出的天光云影。
他今日着一身烟青色常服,襟口绣着几笔疏朗的墨竹,更衬得人如修竹,气度清华。
林涣执壶为他续上第二泡春涧松针,茶汤澄澈碧透,袅袅茶烟升腾,在他沉静的侧脸前萦绕,仿佛为他隔开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然而,这层优雅的屏障,很快便被一阵带着海洋咸风的活力旋风撞破了。
“香菱!
香菱!”
行秋清朗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雀跃,人未至声先到,“快来看看我们今日的收获!
北斗姐刚泊岸的‘死兆星’号上卸下的头水鲜货!
这螃蟹,这海虾,还有这——哇!
好大的海鳗!”
话音未落,只见行秋与重云一前一后踏入雅间,身后跟着端着巨大红漆托盘的香菱。
那托盘之上,层层叠叠,竟是一座鲜活生猛的海味“小山”
!
青壳大蟹挥舞着巨钳,张牙舞爪;肥美的对虾晶莹剔透,犹自弹跳;最骇人的是一条近三尺长的深海鳗鱼,滑腻的身躯盘曲扭动,细密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幽蓝的光泽,一双冰冷的鱼眼空洞地瞪着前方。
浓郁得化不开的海腥气瞬间弥漫开来,强势地冲散了霓裳的幽香与茶烟的清雅。
重云虽被那鳗鱼惊得后退半步,但眼中闪烁着方士探究“异兽”
的好奇光芒。
行秋则全然是现宝藏的兴奋,指着托盘对香菱道:“香菱大厨!
今日就靠你了!
清蒸蟹膏要配陈年花雕,白灼海虾要蘸秘制姜醋,这条海鳗嘛……切片刺身?还是爆炒?哎呀,想想就让人食指大动!”
香菱双眼放光,如同艺术家见到了绝佳的璞玉,连连点头:“没问题!
保证让这海味鲜掉眉毛!
锅巴,快!
去后院把最大的蒸笼搬来!”
锅巴“噜噜”
应着,圆滚滚的身子敏捷地窜了出去。
林涣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她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身侧的钟离。
只见这位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客卿先生,握着茶盏的手指,指关节在无人注意处微微收紧了一瞬。
那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似乎也清晰了一分。
他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目光平静地落在行秋热情洋溢的脸上,甚至唇角还噙着一丝温和的、鼓励后辈兴致的浅淡笑意。
然而,林涣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石珀色的眼眸深处,那层惯有的、如同深潭般的沉静之下,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被无形针刺了一下的僵硬。
那是刻在古老灵魂深处的、对某种粘滑、腥咸、多足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