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台辞
第一章蓟门秋猎逢
武周长安三年,秋。
燕山的风卷着枯叶,在蓟门古道上打着旋儿。
沈青芜勒住缰绳,胯下的“踏雪”
打了个响鼻,鼻翼翕动着,似也对这萧瑟秋光生出几分不耐。
她一身月白骑装,间束着根银狼尾簪,本是江南沈家的嫡女,因父帅调任幽州长史,才跟着来了这北地。
“小姐,前面就是幽州台了,据说当年燕昭王就在这儿筑台招贤,连郭隗都被请来了呢。”
随行的丫鬟锦书指着远处那座残破的土台,声音里满是好奇。
沈青芜抬眼望去,只见土台孤零零立在旷野上,台身爬满荒草,台顶的石栏早已碎裂,唯有几块残碑歪斜着,刻着模糊的“幽州台”
三字。
风掠过台面,出呜呜的声响,竟像是古人的叹息。
她心中一动,翻身下马,提着裙摆朝台顶走去。
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背对着她而立。
他身形清瘦,腰间悬着柄未出鞘的长剑,乌黑的长用一根木簪束着,被风吹得微微飘动。
男子手中握着一卷书,目光望着远处的燕山,神情落寞,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这位公子,此处风大,若不嫌弃,不如一同避避?”
沈青芜轻声开口,她素来性子沉静,可见这男子孤身立于台顶,竟生出几分同怜之意。
男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他眉如墨画,眼似寒星,只是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愁绪。
他对着沈青芜拱手行礼,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多谢姑娘好意,在下陈子昂,不过是在此处凭吊古人罢了。”
“陈子昂?”
沈青芜心中一震,她早听说过这位蜀中才子,因上书言事被贬,如今竟也来了幽州。
她连忙回礼:“原来是陈公子,小女沈青芜,家父乃幽州长史沈知远。”
陈子昂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颔:“原来是沈姑娘。”
他重新望向旷野,轻声念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燕昭王当年筑台招贤,何等意气风,可如今呢?台在人亡,再无这般明主了。”
沈青芜听着他的话,心中也泛起一阵酸楚。
她在江南时,就常听人说朝堂动荡,酷吏横行,多少有识之士报国无门。
她望着陈子昂落寞的背影,轻声道:“公子之才,总有被赏识之日。
况且,纵使前路茫茫,能与天地对话,也算不负此生了。”
陈子昂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姑娘倒是通透。
世人皆说我迂腐,唯有姑娘能懂我心意。”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砚台,递给沈青芜:“这方‘云纹砚’是我蜀中旧物,今日与姑娘相逢便是有缘,赠予姑娘,望姑娘莫嫌粗陋。”
沈青芜接过砚台,只见砚台质地温润,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一看便知是珍品。
她脸颊微红,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朵寒梅,是她亲手所雕:“公子赠砚,小女无以为报,这枚‘寒梅佩’还请公子收下,愿公子如寒梅般,历经风霜而不凋。”
陈子昂接过玉佩,指尖触到玉佩的温润,心中竟生出几分暖意。
他望着沈青芜泛红的脸颊,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他被贬以来,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风渐渐小了,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锦书在台下催促:“小姐,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府了。”
沈青芜依依不舍地看着陈子昂:“陈公子,改日若有机会,小女再向公子请教诗文。”
陈子昂点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