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少府可知,”
曹操向前迈了一步,玄色朝服在晨光里泛着暗纹,“兖州去年蝗灾,颗粒无收,百姓易子而食。
若按十五税一,明年开春,怕是要多出十万具白骨。”
孔融的脸霎时涨红,握着笏板的手微微颤抖:“魏公此言差矣!
百姓困苦,当劝谕世家捐粮,而非轻徭薄赋动摇国本。”
“劝谕?”
曹操忽然提高了声音,殿内的烛火猛地摇曳起来,“去年袁绍在河北横征暴敛,多少百姓逃到兖州?若不是减免赋税,他们早已成了乱兵刀下的亡魂!”
他猛地一拍案几,青铜酒樽震得跳起,“传令下去,新律三日后颁布,有敢阻挠者,以谋逆论处!”
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
曹操望着阶下那些垂的官员,忽然觉得喉咙紧。
他想起二十年前在洛阳城门口,那个卖草鞋的刘备曾拉着他的手说:“天下大乱,皆因民不聊生。”
那时他只当是少年狂言,如今才懂,所谓天下,不过是无数双渴望安稳的眼睛。
“魏公息怒。”
荀彧适时出列,素色朝服在满殿凝重中显得格外清润,“孔少府也是为朝廷着想,不如让陈群再添几条关于世家纳捐的条文,两全其美。”
曹操盯着荀彧看了半晌,忽然低笑一声。
他知道荀彧是在给双方台阶下,这些年若不是有这位王佐之才在中间斡旋,朝堂早已成了血海炼狱。
“就依文若所言。”
他转身面向献帝,深深一揖,“陛下,臣请命前往合肥督战,孙权小儿屡次犯境,臣定要让他知晓大汉天威。”
献帝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桃木里。
他望着曹操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建安五年那个雷雨夜,曹操提着袁绍的级闯进寝殿,鲜血顺着甲胄滴在金砖上,像极了那年董卓焚烧洛阳时的火焰。
“魏公辛劳了。”
献帝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朕……朕准了。”
散朝时,曹操故意落在最后。
他望着荀彧的背影,忽然开口:“文若,你说这天下,何时才能真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