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色先生的弟子众多,却也良莠不齐,如精绝如今的七旬宰堂黎,再如几十年前背叛扶幽城引犬戎入关的东陆叛徒李少华。
再如当世叛变头子大同行会的年轻一代优秀将领尉迟悦和扶风疏离,而还有一个人,却是扶风疏月不能不记着的,那就是扶幽城城王沈帘幕,他从不与人提起过。
扶风疏月轻轻叹了口气,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沙场凶险,刀剑无情,不会,但愿不会。
睡了一觉,扶风疏月醒来的时候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在屋子里窝了几天,就想着出去活动活动。穿了一身白金色的流沙裙,对襟小袄上绣着黄锈的曼珠沙华,窄袖紧臂,拢成灯笼的形状,越发显得盈盈一握,身形纤细。
侍从为她绾起发髻,点上佃花,带了几点绯色的琉璃,一只浅碧的玉簪插在鬓间,一串细细的流苏轻垂着,不时的扫到白若凝脂的耳廓。
扶风光曦很少穿女儿气这般重的衣衫,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有几分新奇,却也不乏淡淡的开心。
打开了门,风有些大,侍从们要跟上来,扶风疏月推辞了,自己一个人提了一盏小小的灯笼静静的走了出去。
扶幽城的冬天,她看着雪雾飘零颇为凄美,实则却是冷的很,所幸穿得多,外面又披了一件挡风的披风。
月亮的一弯挂在上头,光芒皎洁,一片白地,多日不曾出屋,鼻间嗅到的不是药味就是熏香,感觉头昏脑胀。
然而此刻出来走一走,她顿时神清目明,病也似乎好了几分。
月光依旧那样美,像是晒过了天银色纱帐的烛火,轻薄如烟,风吹过树叶,漱漱的响,扶风疏月慢慢的走。
然后远远的在沈帘幕书房的窗下站着,他似乎刚刚从军营回来,并没有睡下,灯火那般亮,晃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修长的,挺拔的。
书房里似乎还有别人,他们似乎在商量讨论着什么,起风了,声音太模糊,扶风疏月听不到。
扶风疏月心里突然间那般宁静,就像是早晨起来推开窗子,发现天地间一片洁白,阳光暖暖的照在脸上。
天空蓝韵,有乌棕色的鹰展翅翱翔着,一杯清茶放在书案上,袅袅的热气上升盘旋,像是一尾蜿蜒的龙。
很久很久,扶风疏月都搞不清自己沈帘幕的感情,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
她以圣灵血脉的眼睛去冷眼旁观这世界的种种不公,渐渐的,自己被卷了进来。
于是,有悲愤、有不忍、有怨恨、有恩惠、有感激,越来越多的情绪将自己拉进了这个世界,血肉渐渐生成,再也做不到置身事外的看着了。
而对于沈帘幕,从最初的仇恨,到感激,到同情怜悯,到相依为命,再渐渐的,慢慢长大,感情慢慢的变质,那些无法言说的心。
似乎在不经意间于心底破了土,长出了新鲜嫩绿的芽儿,经历过寒霜,经历过隆冬,经历过尸山血海,经历过生死杀戮,那颗嫩绿的芽儿终于长成了参天巨树,偶尔抬起头,但见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扶风疏月一直是这样沉默和固执的一个人,一直都是。
书房的门被打开,有人陆续走了出来,尉迟悦眼尖,看到站在梅花树下的扶风疏月突然喊出来,沈帘幕听了,连忙从屋里跑出来,见了她顿时皱眉道:“月儿,怎么一个人在那站着?昵身上带着病呢?”
扶风疏月笑着任沈帘幕牵住她的手,他的脸色很难看的瞪着她,将疏月的手拢在手心握紧,怨道:“外面那么冷,你来了多久?”
“一会罢了,帘哥哥,不必担心。”
刚一进屋,温暖的香气突然扑面而来,扶风疏月抽了抽鼻子,喃喃道:“什么熏香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