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未说完,人群中已有妇人号啕,孩童啼哭。卢象升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双拳紧握,指甲掐入掌心。
他转身对亲兵低语:“取我包袱里的五十两银子,尽数散给灾民,再把我的干粮也分了。”
亲兵迟疑:“大人,这是您一路盘缠……”
“我说了。”声音不大,却如铁铸,“照办。”
银子与干粮分发下去,百姓感激涕零。那差役也趁机爬起,连连叩首而去。卢象升并未阻拦。他知道,真正该惩的不是这蝼蚁般的小吏,而是那坐在紫禁城里挥霍国帑、纵容贪腐的权阉佞臣!
当夜,他在一间废弃的土地庙中歇脚。庙内蛛网密布,神像倾颓,唯有一盏油灯摇曳。亲兵铺好草席,请他安寝。
卢象升却毫无睡意。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孟子》,翻开一页,目光落在“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八字之上,久久不能移视。
“若天下皆如此地,纵使圣明天子在位,又能如何?”他喃喃自语,“非变法不足以救民,非强兵不足以御外。然变法则触利益之藩篱,强兵则耗民力之根基……难,难,难。”
正思索间,忽闻庙外马蹄急响。片刻后,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闯入,单膝跪地呈上一封密函。
“卢大人,京中急报!魏忠贤遣缇骑南下,缉拿东林党人黄尊素、李应升等十一人,已于途中被捕。另有传言,阁老钱龙锡亦将被构陷下狱。东厂已下令各地查抄书院,禁毁讲学书籍。”
卢象升接过密函,手指微抖。黄尊素是他恩师顾宪成门下挚友,李应升更是曾提携其入仕的同年。如今二人皆因直言敢谏,沦为阶下囚。
他猛地站起,一脚踢翻油灯。火苗扑地而灭,黑暗瞬间吞噬整个庙宇。
“阉党猖獗至此!”他咬牙切齿,“杀忠良以快私仇,毁言论以固权柄,此非亡国之兆,而何?”
亲兵惊惧:“大人,此时您若发声,恐遭报复……”
卢象升冷笑一声:“怕?我卢象升自束发受书,所学者何事?若临危而退,苟全性命于乱世,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有何资格为民父母?”
翌日清晨,卢象升未进城休息,反而折返北上,直奔真定府。他要在赴任之前,先做一件大事??拜会一位隐居于此的老将。
此人姓曹,名文诏,字继武,曾任延绥总兵,因不满魏忠贤专权,辞官归隐已三年有余。此人虽年近六旬,然筋骨犹健,精通兵法,尤擅骑兵突袭,在九边将士中威望极高。更重要的是,他对朝廷腐败深恶痛绝,却又心系社稷安危。
卢象升曾在兵部档案中读过其战报,对其用兵如神极为钦佩。如今国势日颓,流寇四起,唯有招募忠勇之将,训练精锐之师,方有一线生机。
真定城西三十里有一山庄,名曰“松涛坞”。卢象升抵达时,正值晨雾弥漫,松林深处传来猎犬吠声。一名童子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