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墨站在偏殿外,看着宫人们将一盆盆血水端出,听着殿内拓跋星弋隐忍的痛呼声,他瘫坐在地上。
摊开手掌,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色,他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竟恍惚得有些不真实。
御医在药渣里发现红花,红花本有活血化瘀、散郁开结之功效,可于有孕之人而言,却是大忌。
因红花无毒性,无法以银针验出,这才让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趁。
不过,御医也道,从那残余的药渣来看,这红花放得并不多,拓跋星弋孕期又一直食用药膳安胎补身,想来腹中的孩子还是能保住的。
宫人将顾池墨从地上扶了起来,他倚着殿外的廊柱,抬头看着天边残阳如血。
凭心而论,他也曾想让这孩子消失,如此一来,她与易云辞之间便再无牵绊。
可后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点点地缓和,当真像是一对寻常的夫妻,相敬如宾。
有时,他甚至会忘记,她腹中这孩子的生父不是他这个事实。
这段日子平淡得仿若白水,可于他而言,却弥足珍贵。他本不信神佛,可今日,却为她信了一回。
顾池墨缓缓闭眸,在心中虔诚地祈求着。
“不好!”内殿里传来宫人的一声惊呼,那声音虽压得低,可顾池墨耳力胜于常人,却是听见了的。
顾池墨虽看不到殿内的景象,却已然猜到里面定是出了什么岔子,宫人们才会手忙脚乱。
他映在地面的影子晃了晃,暮色升起,他背脊也升起一片夜的凉意,紧攥的手心却渗出热汗。
“陛下怎么样了?”拓跋星衍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池墨睁开眼,便瞧见拓跋星衍匆匆赶来,随他一道前来的,还有易云辞。
他二人今日在御天殿处理政事,想来是处理完政事后从御天殿出来,便听闻了拓跋星弋出事的消息,这才会赶来此处。
拓跋星衍看着顾池墨,脸色不是很好,至于易云辞,若他的眼神能能杀人,恐怕顾池墨早已被这眼神杀死并被挫骨扬灰千百遍了。
不过,现如今,易云辞仅是朝臣,而顾池墨却是拓跋星弋的君侍,他已然没有向顾池墨发难的资格。
他狠狠地剜了顾池墨一眼,视线便一直落在那扇紧闭的殿门上。
顾池墨看着两人,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如此反复几次,他索性垂下眸,继续祈祷着。
“回毓王,陛下误食红花,恐有小产的迹象,御医正在殿内施针。”常山也站在殿外,见顾池墨不语,又见拓跋星衍已然恼怒,便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误食?究竟是误食,还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为之,恐怕只有那下药之人才知晓了,”拓跋星衍捏着拳头,冷冷地说道,“将今日伺候陛下的宫人们通通打入天牢,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胆敢谋害皇嗣!”
“回毓王,今日经手过药膳的宫人,除松音与枳实在内殿照料陛下,其余人等,皆已被君侍打入大牢,严加看管。只待陛下醒后,再做定夺。”常山如实道。
闻言,拓跋星衍点点头。他看了一眼顾池墨,没有再说话。
方才一时情急,他竟僭越了——如今他虽为监国,代拓跋星弋处理朝政,可此事终究是后宫之事,他的确不便插手。
一阵喧嚣后,殿内的一切忽然归于寂静,顾池墨站在那里,竟能听到倦鸟归巢,凌空而过的声音。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蓦然睁开眼,走到门边,用力地拍打着殿门。
古老的殿门上随之振动,迎着廊下宫灯斑驳的光,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陛下如何了?”他神色焦灼,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