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昏昏,七录斋的书案上烛火熠熠,锦秋正提笔练字,她如今怀着两个月的身孕,医官叮嘱她静养,切不可大喜大悲,她白日里便只能烹烹茶,临摹临摹字帖修生养性了。
红螺撩了竹篾帘子进来,走到锦秋身前,道:“主子,这事儿您真料对了,喜鹊不是回家探望父亲,而是……去见二小姐。”红螺忧心忡忡地端详着她的神色,生怕她一个激动便昏倒了。
锦秋手上一顿,笔端一点浓墨滴下,落在黄白的宣纸上,逐渐晕染开。她另一只手隔着缂丝袍子轻抚了抚肚子,随后将那被写坏的纸揭开放在一旁,又不紧不慢地提笔,在宣纸上点了一点。
红螺吁了口气,这才继续道:“奴婢瞧她回来时腰间多了个香包,想来就是放进香料里的东西了,定是她们里应外合串通一气,主子您看,要不要奴婢现下将人抓来。”
一个刚硬有力的“诛”字已然写成了,锦秋搁下笔,淡道:“将人带来罢。”
“是。”
西侧的耳房中并未点灯,通铺空了四个位子,她们用饭的用饭,上值的上值,唯有喜鹊坐在床沿边。她一手探进枕头下,颤抖着摩挲着那如意香包,另一只手则轻抚着胸脯,自己宽慰自己。
她方才从酒馆回来后眼皮子便跳个不停,总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其实不仅是今日,自下药以来的日日夜夜,她便像一只偷吃的老鼠,听见丁点儿动静便逃也似地躲回自己的小窝里,担惊受怕的都快魔怔了。
忽然,外头走廊上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喜鹊猛地抽回了手,站起身警惕地望着门口,茜纱窗上倒映出三个影子,接着是红螺的声音:“开门!”
喜鹊在暗处,深色的瞳孔迸出光芒,屋外的灯火辉煌,可她反倒看不清楚,她应道:“来了!”
她走过去,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接着是“砰”的一声,喜鹊被强按在地上,屁股墩、鞋底在冰凉的青砖上摩擦……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捆我!凭什么捆我!”
……
“凭什么?”锦秋坐在上首,长袖一拂,玉几上的鎏金貔貅香炉甩出去,“当”的一声落在喜鹊脚下,滚了一圈儿,雕花盖子掉下来,香灰洋洋洒洒一地,“你枕头下的东西也给搜出来了,你说凭什么?”
七录斋灯火通明,锦秋端端坐在上首,从容而冷淡地盯着下首跪着的喜鹊。
喜鹊的身子被捆了个结实,一双手绑在身后,肩头还被两个婆子强按着。她扫了眼地上的香灰,面容错愕。然而她立即清醒了,连东西都搜了出来,再狡辩也无用,还不如将此事推到那个半点儿力气没出,坐享渔翁之利的鸣夏身上。
于是只一瞬她便抬起脸对着锦秋,两串眼泪说掉便掉,她抽泣着,一声声小猫儿叫唤似的,不知事的人听了,还以为锦秋在欺负她。
她喊:“王妃,您……您饶了奴婢罢,奴婢也是受人胁迫!”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眼泪,我可不是王爷,在我面前装可怜我瞧着恶心,”锦秋身子往后靠,冷睨了她一眼,随即一摆手,示意那两个婆子退下。
待人退下去后锦秋又问:“那你倒说说是谁胁迫的你?”
“是……是王妃您的妹妹,”喜鹊抽噎着。
“这点你倒是坦诚,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明儿去廷尉府,记得在大堂上也坦诚交代才好。”
“不,王妃,王妃,奴婢不能去见官,一旦见官奴婢便必死无疑了,求您饶了奴婢罢!”喜鹊一面喊一面不怕疼似的叩头,脸上眼泪鼻涕糊了一大把,狼狈不堪。她又朝锦秋膝行过去,因着脚踝也被绑住了,每一下只能挪动一点儿。
可锦秋不会再上她的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