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秋莞尔,轻拍了拍周劭的手,道:“王爷,我扶您回去歇息罢。”她虽想知道幕后主使之人,可见淡雪这副疯魔的样子,她怎敢靠近,且周劭还拉着她,她自然不会过去。
周劭身子发软,确实再站不住了,他盯了淡雪一眼,微微颔首道:“走罢。”
淡雪尖利的笑渐渐退后,锦秋搀着周劭走出了抱厦。好似到了另一个世界,风儿轻,月儿明,此时锦秋才觉出自己背上已冷汗涔涔。
周劭双腿打架,忽而身子一侧,撑着柱子才勉强站稳了。
“王爷!”锦秋关切地躬下身子,问:“您如何了?”
前头几个小厮见了,立即跑过来搀扶着。
周劭一手搭在小厮肩头,肩背耷拉着,艰难地掀开眼皮子看锦秋,似是一眼便看穿了她。他抓着她的手,沉声道:“此事你不必再理会,回渡月轩去,待本王歇过一阵亲自来审她。”
“臣妾先伺候您歇下,再回渡月轩。”
周劭沉思片刻,终究允了。而后,一行人便往七录斋去了……
周劭回屋躺下后,紧紧攥着锦秋的手,叮嘱她两个时辰后便唤他起来,一同过去审问淡雪。锦秋虚应,待他一睡过去便一点一点儿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轻手轻脚出了门。方才让他劳心劳力已是不该,锦秋又怎舍得他两个时辰后再叫醒他?审问淡雪的事儿她一个人也办得成的。
现下已近亥时,园子里“吱吱”的虫鸣声歇了,无尘阁前的小厮也打起了盹儿,只有檐下那一排红灯笼还醒着,睁着明亮的眼。
锦秋与红螺重又走入抱厦内,屏退了守夜的婆子,缓缓往一动不动歪倚着柱子的淡雪走去。
这一回她的脸彻底沉在阴影里,若不是眸子上两点水光泛泛,锦秋简直以为她死了。
“方才的话,你接着说,”锦秋立在离她六尺远处,不敢再靠近一步。
淡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脑袋来,与锦秋对视,淡淡嘲讽道:“王妃想让奴婢指证贵妃?”
“本王妃只想知道是谁指使你暗害王爷,府中可还有你的同谋,若你交代清楚了,我便赐你一杯毒酒,将你的尸体送回你家乡安葬,如何?”
“好,那我现下便说,”淡雪近乎呢喃,她垂下脑袋定了一会儿,随即才抬起脸,眼睛鼓出来,恨道:“是季春璎那个老东西,从我到王府那一日她便作践我,一直到如今!那药包我不晓得为何会到巧儿枕头下,但我猜得到,一定是她!”淡雪万分笃定,旋即呵呵笑了两声,道:“她以为如此便能保住我更保住她自个儿?错了,我就是死了也得拉她垫背,我不会放过她!”
“药包是季嬷嬷栽赃陷害,那又是谁指使你下药的?”锦秋微微上前了一步,急切出声。
“谁指使我?哈哈,是她,就是她!”淡雪忽而哈哈大笑,接着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只听得见屋顶上老鸦的嘎嘎之声。
锦秋再上前一步,定睛一看,黑色的血从淡雪口中缓缓流出,一双眼瞪得如铜铃那般大,一动不动正盯着锦秋,狰狞如索命的恶鬼。
“啊!”锦秋只觉全身一麻,一层层粟栗从她后背漫上来,脑子里空了,身子便撑不住往后倒。
“主子!”红螺见状,眼疾手快扑上去抱住她。外头侍立的婆子听见这一声,也都跑进来,七手八脚地过来搀锦秋。
一个年岁大些的嬷嬷往柱子上一望,愣了一瞬,喃喃着:“淡雪去了。”其余人都唬了一跳,齐刷刷朝淡雪望过去,神色各异。
锦秋现下半坐在地,靠着红螺的胸怀。老嬷嬷调回视线看她,伸手去掐她的人中,“王妃这是吓着了。”
锦秋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