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锦秋叮嘱了周劭几句,随后与红螺去了无尘阁。
黑夜像一头巨兽,屋檐下随风而**的八角灯是它的飘忽不定的眼,锦秋一身墨蓝色披风翻飞,融入夜色,如被巨兽吞吃入腹。
无尘阁前侍立着五六个黑衣小厮,泥雕一般纹丝不动,在昏暗的灯笼火光下看着怪瘆人。
“王妃,”小厮们见锦秋打着灯笼过来,醒了似的,就地打千儿。
“她们两个在哪儿呢?”锦秋从红螺手中接过灯笼,左右一通照,发觉石阶下草深,忙上了阶。虽说早已过了中秋,蛇虫甚少出没了,可到了这半荒的院子还是得留神着些。
“二人在抱厦内,四个婆子看守着呢,”其中一年岁大些的小厮上前提灯笼,做了个请的手势。
锦秋携红螺,随着小厮往里走,抱厦外廊上各处雕着麒麟、白虎,通身绘朱彩。柱子上刻一腾云巨蟒,锦秋定睛一瞧,一张血盆大口正对着她,她吓了个激灵,心想今儿见这许多凶煞,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没一会儿便到了抱厦里。
“王妃,”里头几个看守的婆子朝锦秋蹲礼。
锦秋抬手叫起,走了进去,里头空空****,只有随风而起的绯红色帐幔,像丢了块石子的河面,涟漪一圈圈**漾开去。
大约是空了许久,锦秋只觉一股阴潮味儿冲鼻子,用帕子捂着鼻仍说不出的难受。
被塞着嘴反绑在柱子上的二人察觉有人过来,“唔”了一声,双脚使劲儿蹬地,手腕子扭动,银镯子敲在朱红的柱子上,发出“当当”声。
锦秋左右扫了一眼二人,最后缓缓朝巧儿过去了。
巧儿的脸朝着光,被照得发红,堆在脸上的惊恐和渴盼一览无遗。
锦秋将她口中塞的红绸子扯开。
“王妃,饶命啊!”像是泄洪一般,巧儿喊:“奴婢没有毒害王爷,奴婢不敢毒害王爷,那包药不是奴婢的,是淡雪要陷害奴婢啊!”巧儿失了理智般又哭又叫:“奴婢不想死,求王妃开恩啊!”
锦秋望着她在一瞬间泪如雨下,哭得皱皱巴巴的脸,不由生出恻隐之心。
“真不是你?”锦秋问。
“真不是奴婢,那包药若是奴婢的,叫奴婢下十八层地狱,王妃,求求您了,饶了奴婢罢!”巧儿扭动着身子,小鸡啄米般点头,像是要挣扎出来跪在地上向她磕头似的。
“来人,松绑,”锦秋淡淡吩咐道。
“唔——唔——”另一侧绑着的淡雪见巧儿被解绑,绝望地大喊。
一松绑,巧儿的身子便瘫软下去,她干脆顺势趴在地上,朝锦秋叩头,喊道:“谢王妃大恩,奴婢今后一定当牛做马伺候王妃。”
“带着去用点儿东西罢,”锦秋挥了挥手,毕竟她今儿要审问的另有其人。
两个婆子立即将人搀下去了,临走时空****的大堂中还回响巧儿谢恩的声音。
锦秋挥退了几个婆子,与红螺一同朝淡雪走过去,烛火摇曳,鞋底子踩在青砖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响……
淡雪的脸埋在阴影里,唯有尖锐的下颌被火光照亮,像个锥子。
锦秋猛地抽出她嘴里的红绸子,锐利的目光锁住她,“事到如今我便开门见山了,你是谁的人,为何要暗杀王爷?”
淡雪方才这一会儿已经将先前的一切都捋过一遍了,除了那包在巧儿枕头底下寻到的药包,其余万无一失!
于是她唔唔哭了起来,抽噎着道:“王妃,奴婢在府里一向敬忠职守,不敢逾越半分,更不敢加害主子,必是巧儿在王妃面前说了奴婢的坏话,王妃您可千万不能听信她的谗言释放了她,如此便是放虎归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