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吾驺是官场老将,自然知道形势严峻。
在这个关键时候,不会只为区区“复诊”,专程邀陈子履上门。
这日陈子履一登门,就被何准道引到书房,关紧了房门和窗户。
何吾驺作为周党、东林、西法三党的纽带,谈起了朝局大势:
朝堂近年的风起云涌,无非几股势力互相倾轧,分别是周党、温党、东林和西法。
别看周延儒连任首辅,地位好像很稳固,其实都是虚的。
温体仁通过把持吏部、都察院两大要害,利用“京察”“会推”等手段,暗中培植爪牙,打压异见者。
几年下来,效果十分显著。
内阁里四对四,暂时还算平衡,然而在官场中层,温党渐渐取得了优势。
比如科道的御史、给事中,位卑权重;
六部五寺的郎中、少卿、寺丞,分揽实务;
包括顺天府丞这种亲民官,也逐渐为温党爪牙把持——可以在刑名一项牵制在京官员。
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周延儒恋权贪财不假,却性格圆滑,不走极端。
在不威胁相位的前提下,他不吝与其他派系合作,只需交换利益,或者送点钱就行。
比如西法党的孙元化,可以借周延儒的举荐上位。你陈子履想调天津水师,也可以办得到。
当然孙元化把事情办砸了,又是另一回事。
温体仁却只恋权不贪财,且为人极其阴狠。
谁不依附不顺从,他就要使绊子,拼了命的打压。
倘若此人登上首辅之位,朝堂将彻底变成一言堂,其他派系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所以东林、西法只能暂且放下旧怨,优先狙击温党。
这就是朝局大势,陈子履身为封疆大吏,不可不察。
东林诸君之中,对“惠农宽民,鼓励工商”,也是部分认同的——可你陈子履不能蛮干呀。
一通开炮,把所有人都怼了一遍,大家很下不来台。
“何老……”
“你先别急,且听我说完。”
何吾驺亲自把茶满上,又说起周党、东林内部的态度——点到即止。
因为真正要对付陈子履的人,其实是温体仁。热衷推波助澜的人,是杨嗣昌。
带头炮轰的高捷,捅出鼎文香烛铺案的张至发,还有暗中活动的薛国观,全都是温党干将。
温体仁为什么这样干?
你陈子履是孙承宗的门生,陈子壮的弟弟,周延儒的盟友,甚至还是徐光启的“教友”。
东林党、粤党、周党、西法党四重身份,不成为温党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怪了。
所以大家慢慢回过味来,如果继续闹下去,就变成了亲者痛,仇者快,坏事了……
何吾驺说得语重心长,话中涉及到不少机密。
其中有一些话,若被厂卫听到,甚至可以定上一个朋党罪,贬官杀头了。
说一句推心置腹,并不为过。
能做到这个地步,只因何、陈两家是三代世交,同气连枝。
关系哪怕差一点点,也不能够。
最后何吾驺一声长叹,劝道:“我与周相、文启兄商议过,世侄,你乃栋梁之材,不能因为一点小事折戟……暂且服服软吧。”
“世伯厚爱,子履无以为报!”
对方叫世侄,陈子履也不再以官职称呼。问道:“他们希望我怎么做?”
“以退为进。你上一道奏疏,就说贵县银矿处置欠考虑,自请其罪。大家一起偃旗息鼓,不再往下深究。陛下爱才,断然不会重罚的。世伯可以保证,三年之内,必可起复。”
“……”
“子履啊,你是世伯看着长大的,况且又治好了孟君,世伯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