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履一向我行我素,无论多少人弹劾,均毫不退让。
所有弹劾,逐一辩驳,直有“一人辩倒满朝堂”的气势。
很多言官为了赢,不得不悬梁刺股,对《富国新策》反复研究。
试图在字里行间,找到无法自圆其说的主张,从道理上将陈子履驳倒。
偏偏《富国新策》只是观点大胆,逻辑却异常缜密,让人挠破了脑袋,也找不出明显的错处。
至于“祖宗之法不可变”等车轱辘话,说多了也没意思。
王安石还说过,“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呢。可见祖宗之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洪武年间,官员胆敢贪污60两,便是剥皮实草之极刑,现在谁还敢提?
所以说,皇帝不觉得《富国新策》忤逆祖宗,其他人说再多,也等于放屁。
如今灭门惨案一出,陈子履无言以对,自然给了言官们极大信心。
词穷了嘛。
这还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
言官们士气大振,再度掀起弹劾高潮,从不同方向,不同角度,就这件事反复质问。
一半弹劾陈子履,一半通过弹劾锦衣卫署,间接弹劾陈子履。
刘侨也算锦衣卫的老江湖了。
天启年间,厂卫为“五彪”所把持,一片糜烂。
刘侨能做到左右逢源,当时不被魏忠贤撸掉,事后又不被东林清算,可见极有手腕。
可这次弹劾如此猛烈,凶险远超天启年。
比如文震孟在奏疏里说,刘侨有“五可杀”“五不赦”,必须予以严惩,以平民怨。
据小报传闻,刘侨看完那份弹劾后,竟吓得晕厥过去,差点一命呜呼。
谢三就更不用说了,带队行凶罪加一等。连带十几个锦衣校尉,通通下狱待审。
朝堂鼎沸,消息自然传到民间。
小报把那份奏疏完完整整地登了出来,又把锦衣卫的窘迫,说得那是绘声绘色。
燕京百姓纷纷拍掌叫好。
让你勒索钱财,让你欺压百姓,让你迫害忠良,这回倒霉了吧。
贾陈氏收到消息,哭得那是昏天暗地,一连几天找到陈子履。
好不容易当上封疆大吏,可不能沾上这身骚,会死人的呀。
眼见局面逐渐失控,不粘锅也坐不住了。
这日,周文郁偷偷来到陈府,转达了周延儒的意思。
形势实在太差了,不能再强硬下去了。否则,就算圣眷再隆,也抵不过群臣汹涌。
皇帝总不能为了你一个人,坐视朝野震荡把?
书房内,周文郁口干舌燥,连喝了两大盏茶。
说起周延儒,最近也在拜读《富国新策》,觉得颇有可取之处。
可惜鼎文香烛铺案闹得太大了。
阁老让行家却看过,阖家十一口的身上,均有严刑拷打的痕迹。确系悬梁自尽,并非死后伪造。
案子铁证如山,难以翻案。
所以,在这件事上硬扛,终究于事无补。
周文郁叹道:“谢三哥是个爽快人,卑职也是佩服的。可惜下手……唉!确实重了些。”
“周阁佬的意思是?”
“偃旗息鼓,壮士断腕。”
“壮士断腕?”
“只能这样。谢三是不能保了,抚台只需……”
按周延儒的意思,局面如此恶劣,只能退让求存。
第一步,上书请罪,承认“被行刺”是一种臆想。
当时舟车劳顿,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