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的官员抿着酒说道。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可不是么!真定府乃北疆门户,驻军众多,这粮草供应可是头等大事。若漕粮输送有所延误,恐生变故啊。”
这时,一位坐在陈砚秋斜对面、面色红润的官员摆了摆手,带着几分酒意笑道:“诸位多虑了!漕运司早有安排。前些时日,不是有几批漕粮因避汛改道了么?其中一部分,便是奉命暂存于真定府仓廪,以备不时之需。度支司那边,批文还是老夫亲眼所见,手续齐备,断不会误了边军供给。”
度支司!陈砚秋心中一动。他认得这位说话的官员,正是三司度支司的一位郎中,姓王。而据赵明烛之前透露的信息,度支司中,确有官员与“清河”组织关系匪浅,其中就包括那位因新婚“捉”事而被拿住把柄的进士。
王郎中的话,似乎印证了码头吏员的说法——漕粮改道是为了避汛,并且有部分运往了真定府。理由冠冕堂皇,是为了保障边境军需。但陈砚秋却总觉得哪里不对。真定府驻军粮草自有供应体系,何须动用本该入库京师、调配各路的漕粮?而且,那艘“楚州”纲船,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改道粮船,其改道的审批文书,是否都经过了度支司那位“有问题”的官员之手?
宴席散后,陈砚秋随着林振元登上马车回府。车内空间狭小,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檀香。林振元闭目养神,似乎有些疲惫。行至半路,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今日席间,王郎中提及漕粮改道真定府之事,你怎么看?”
陈砚秋心念电转,知道这又是岳父的一次试探。他斟酌着词句,谨慎答道:“王郎中既言手续齐备,想来漕运司与度支司自有考量。边军粮草事关重大,未雨绸缪也是应有之义。”
林振元睁开眼,看了陈砚秋一眼,目光深邃:“未雨绸缪…说得不错。不过,这雨究竟会不会来,何时来,有时候,也未必全看天意。”他意味深长地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陈砚秋品味着这句话,心中寒意更盛。林振元似乎在暗示,漕粮改道并非单纯的防汛或备边,背后或许有着人为的“运作”。这“雨”,指的恐怕不是自然界的风雨,而是某种人为制造的局势或危机。
回到林府后,陈砚秋越发觉得必须查清此事。他想到了一个人——赵明烛。皇城司职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情报,对漕运这等关乎京师安危的大事,必然有所监控。而且赵明烛身份特殊,由他暗中调查,比自己出手要稳妥得多。
然而,如何将消息传递给赵明烛,依旧是个难题。直接上门拜访太过显眼,通过寻常渠道递送信件又恐被林府耳目截获。
正当陈砚秋苦思联络之法时,林窈娘再次提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这日,她来到陈砚秋书房,说是想请他为一把新得的古琴题写琴名和铭文。
“此琴名‘秋籁’,音色清越,妾身甚喜。久闻姑爷书法得欧阳率更神韵,不知可否挥毫,为这良琴增色?”林窈娘语气轻柔,将一张裁切好的古雅笺纸放在书案上。
陈砚秋自然应允。他铺开笺纸,磨墨润笔,略一思忖,提笔写下“秋籁”二字,又在下方以小楷题写了一短铭。写罢,他放下笔,道:“夫人看看可还使得?”
林窈娘走近,俯身细看,赞道:“姑爷笔力遒劲,结构精严,果然好字。”她伸出纤指,轻轻拂过未干的墨迹,仿佛是在欣赏,指尖却在不经意间,在“籁”字最后一个笔画旁,留下了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墨点。同时,她以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明日巳时,相国寺后殿,智海禅师处,有故人等候。”
陈砚秋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夫人过奖了。”他目光扫过那个微不可查的墨点,以及林窈娘瞬间恢复平静的脸庞,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