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西厢的朱漆大门在寅时突然洞开。
陈砚秋踩着满地碎纸踏入内室时,最先看见的是礼部侍郎崔谅的官靴——靴尖沾着新鲜脑浆,在青砖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这位素来以铁面着称的阅卷官,此刻正跪在堆积如山的考卷前,用裁纸刀疯狂刮削自己批阅的朱砂记号。
\"崔大人?\"
没有回应。崔谅的乌纱帽滚落在一旁,露出斑白的鬓发。他左手死死按着一份秋字号考卷,右手刀刃已刮破宣纸,却仍不停歇。刀锋刮到\"不第\"二字时,突然溅起一蓬血珠——那考官竟将自己的指腹削得白骨森然,混着朱砂的鲜血汩汩渗入卷面。
\"逆墨癫症......\"赵明烛的琉璃镜片映出崔谅瞳孔。左眼所见是正常的充血眼球,右眼却见瞳孔里爬满西夏文的咒语。
薛冰蟾的机关手甲突然钳住崔谅下颌。被迫张开的嘴里,舌根处赫然钉着三枚青铜针——与金明池题奴舌下的针一模一样。最骇人的是那舌头正诡异地蠕动,舌尖裂开道细缝,渗出漆黑的墨汁。
\"韩......公......\"崔谅的喉结上下滚动,每个字都带着血沫,\"景佑四年......锁院......\"
话音未落,他的眼珠突然暴凸。左眼喷出混着朱砂的脓血,右眼却流下墨汁般的黑泪。两种液体在面颊交汇,竟自动组成党项文\"赎罪\"二字。
墨娘子疾步上前扯开崔谅的官袍。苍老的胸膛上布满紫黑色淤痕,细看竟是三百六十个被黜落者的姓名。最新添的\"秋字七十三号\"正在渗血,血珠顺着肌肤纹路流到肚脐,在那里积成个小血洼——水面上浮现的,竟是岭南鬼贡院的倒影。
\"全都疯了。\"
廊下传来皇城司都知的颤声。陈砚秋转头望去,只见三十五位阅卷官在长廊上排成诡异的阵列。他们有的用砚台砸自己批阅的考卷,有的咬破手指在墙上画血符,最骇人的是年过六旬的老翰林,正将蘸满朱砂的毛笔往自己眼眶里捅。
赵明烛的银针突然破空而去。针尖刺入一个正在撕扯考卷的考官后颈,带出团蠕动的黑线——那线头竟连着金明池浮尸口中的蜡丸残渣。黑线遇风即燃,烧焦的气味里混着灵鹫香的甜腻。
\"看他的批阅簿。\"
薛冰蟾从崔谅袖中抽出一本染血的《朱砂录》。翻开最后一页,密密麻麻记载着本届被黜落者的考引编号,每个编号旁都标注着当朝某位重臣的名讳。在\"秋字七十三号\"后面,朱笔勾勒的韩琦私印赫然在目。
更骇人的是簿子边缘粘着片干枯的皮肤——上面刺着行西夏文:\"灵鹫香入脑,朱砂化咒,见黜落者姓名即癫狂\"。
\"啊——!\"
一声惨叫从东厢传来。众人冲进去时,只见年轻的主事李茂正将自己的脸按在烧红的炭盆上。焦糊的皮肉间,他扭曲的嘴唇仍在蠕动:\"温学士......活人诗碑......\"
陈砚秋眼疾手快掀翻炭盆。炭火熄灭的刹那,李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秋字号......地窖......三日......\"每说一个词,他太阳穴就凸起一根蚯蚓状的青筋,\"韩公......用我们的命......养咒......\"
话音戛然而止。李茂的七窍突然涌出黑水,在水洼里组成微型浑天仪的图案。仪体转动时,所有发狂的考官同时静止,齐刷刷转头望向贡院正堂。
墨娘子突然割开李茂的衣领。锁骨下方有个铜钱大的烙印,细看竟是《朱衣窥秘录》的缩印图。当她用银刀挑破烙印,脓血里滚出颗蜡丸——捏碎后现出的,正是景佑四年锁院夜的排班表,韩琦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