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四月初四,宜出行、赴任、纳财。
濠镜澳关闸之外,一队香山县衙的差役早已清出场地,严阵以待,摆开了知县出巡的全副仪仗。
青旗、蓝伞、青扇、桐棍、皮槊、肃静牌、回避牌……
在岭南的烈日下肃然林立,倒也显出了几分朝廷命官的威仪。
然而,当日头渐高,关闸内葡人的身影开始躁动不安时,通往香山县城的官道上,却只迤逦行来三骑。
当先一骑,正是香山知县虞国镇。
他果然未着鸂鶒补子的青色官袍,只穿了一身浆洗得笔挺的石青色云纹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打扮得像是个寻常的士绅文吏。
唯有腰间束着的一条素银带板,暗示着其官身身份。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着常服、却按刀挺背、目光锐利的精壮长随。
仪仗队的班头连忙迎上,低声道:“县尊,这……是否太过简慢了?澳夷惯会以貌取人……”
虞国镇勒住马,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全套仪仗,淡淡道:“撤了吧。”
“撤了?”
班头愕然。
“本官今日,非是来耀武扬威,亦非来与友邦会盟。”
虞国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乃是父母官,来训诫一番不晓事、欠管教的家奴恶仆。
何须如此阵仗?平白失了身份。”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班头只觉得一股无形重压扑面而来,不敢再多言一句,连忙挥手令人将仪仗撤至后方。
虞国镇整了整衣冠,轻轻一夹马腹,便只带着两名长随,穿过关闸那低矮的拱门,径直进入了濠镜澳地界。
早已得到消息的葡萄牙澳门理事官范礼安带着几名卫兵和通译,已在关闸内等候。
看到虞国镇如此轻车简从,范礼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迎上来。
“尊敬的知县大人,欢迎您的到来。
总督阁下已在议事厅等候……”
通译连忙说道。
虞国镇端坐马上,只是微微颔,目光却越过范礼安,扫视着远处葡萄牙人修筑的炮台和教堂尖顶,淡淡道:“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