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员(或者反过来)群起互殴,挤成一团,只有一名幸存者能自己起身。混乱中,伤员被推离战场,等候替补球员上场时,发生了重大事件:秘利维亚人抱怨敌队夸大球员伤势,让精神奕奕的候补球员上场。但裁判态度坚决。球员上场,球赛继续,而背景喧哗的噪声终于稍歇,不再让人那么头疼。
巴拿古拉队迅速得分。虽然,我身边的观众没人自尽身亡,好几个人也相差不远了。注入新血显然让对方士气大振,主队看来不妙。巴拿古拉队传球技巧高超,秘利维亚队的防守相形之下漏洞百出。照这样下去,我心想,裁判不用出手也能胜利。而且,说句公道话,目前为止我看不出任何明显的偏袒。
结果,我不用等太久。中场休息前,主队试图力挽狂澜,在球门前挡下对方进攻,后卫一记远射,球如火箭般朝客场球门直冲而去。而就在足球凌空的瞬间,裁判吹哨,比赛随之暂停。裁判与两队队长简短对谈,不欢而散。场上每个人都在激烈地比手画脚,场边观众不满地怒吼。“发生了什么事?”我可怜兮兮地问。
“裁判说我们球员越位。”
“怎么可能。他根本就站在自己队的球门边啊!”
“嘘!”中尉说,不愿为无知的我浪费时间。通常我不会乖乖闭嘴的,但我暂且作罢,试着自己搞懂。看来,裁判判给巴拿古拉队一次禁区内的自由球,我渐渐理解观众的感受了。
足球腾空飞起。尽管门将纵身扑救,球仍沿着美丽的拋物线,擦过门柱,直抵球门。观众发出痛苦的巨吼,再回归寂静——后者反而更令人印象深刻,就像受了伤的猛兽,静静等候复仇的时机。现在几乎日正当中,酷热笼罩,我却感觉好像冷风刮过,突然打了个冷战。再多印加帝国的财富也不可能说服我和场上那身穿防弹背心挥汗奔跑的男人互换身份。
我们落后两分,但希望还在;上半场还没结束,且整场比赛结束前仍可能发生任何事。秘利维亚队正全力拼搏,锐不可当,仿佛是接下战帖意欲证明自己的勇士。
崭新的气魄很快有所斩获,几分钟内,主队踢进无懈可击的一球,观众乐得发狂。这时,我已经和其他球迷一样,又喊又叫,还对裁判吼了不少话,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西班牙语这么溜。现在是一比二了,十万名观众祷告的祷告,诅咒的诅咒,希望再扳回一球。
接下来的事刚好在中场休息前发生,带来了极为严重的后果。我想要尽可能中立地说明。球传向主队前锋,他带球前进了五十英尺左右,脚法利落地闪过几个防守球员,漂亮地进球。足球射门入网,还未落地裁判哨音又响起。
现在可好了,我思忖,这样的进球,他总不可能判无效吧。
但裁判确实这么做,说手球了。我的视力不错,却根本没看到。所以,我也无法为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怪罪秘利维亚人太多。
虽然情况一度危急,警察仍设法阻止了群众冲入球场。两支队伍分别离去,场中央只剩下姿态顽强不屈的裁判。他大概在思量球赛结束后该如何逃离球场,可能还安慰自己说,球赛结束即可就此退休。
尖锐的军号声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我指的是五万名士兵以外的所有人,训练有素的军士早就等得快不耐烦。全场瞬间陷入寂静,我甚至听得见足球场外嘈杂的交通。第二声军号响起,密密麻麻的人脸瞬间消失在刺眼的火海中。
我哭喊出声,遮住双眼。一时,我还以为核弹被引爆了,试图躲避却徒劳无功。现场并无爆炸冲击,只有闪耀的火幕,我闭上眼睛都能隔着眼睑看见,好几秒才消失。火幕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三声号角(也是最后一次)响起就结束了。
一切事物,除了一件小事,其余皆安然无恙。裁判原本站着的地方,剩下一小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