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行至那扇精雕细琢的紫檀木门边,她的脚步忽又顿住。
纤纤玉指抬起,带着无限眷恋与时光沉淀的重量,轻轻抚过门框内侧那并排刻着的、深浅不一的数道划痕——那是他们兄妹每年生辰日,必定要在此处量身高留下的印记。
一道比一道高,一道比一道深,刻下的不仅是成长的印记,更是相依为命的岁月。
那些划痕,如同无声的誓言,见证了无数个春夏秋冬,也见证着此刻心照不宣的巨大恐惧。
吱呀——
木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室。
就在那门扉合拢的轻微声响传入耳中的刹那,龙天强撑的脊梁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猛地蜷缩起身体,以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近乎胎儿的姿势,将自己紧紧裹进尚带着巧云体温和淡淡茉莉香的锦被之中。
他死死咬住被角,牙齿深深嵌入柔软的织物,全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大颗大颗冰冷的汗珠,如同暴雨般顷刻浸透了贴身的、层叠的三重细纱衣。
方才巧云伏在他颈间,用那种近乎绝望的平静说出“不剩几年”
时,他分明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强健搏动的心脏,出了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名贵薄胎瓷器,在极致压力下悄然开裂的声响。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投向妆台那面磨得光亮的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如同新糊的窗纸,只有左颊上那五道清晰的指痕,红得刺目,艳如初凝的朱砂,烙印般刻在那里,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激烈。
龙天缓缓伸出手,指尖冰凉,虚虚地抚上自己的心口。
那里,除了那道正在“假痛”
的新伤,更深的地方,还潜藏着一道更为隐秘、更为致命、连那神异的恢复之术也无法弥合的“伤势”
——那是长时间强行催动那禁忌秘术《共葬》之后,生命本源被无情抽取、燃烧所留下的枯竭与空洞,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参天巨木,外表依旧伟岸,内里却早已朽败不堪,只待一阵足够大的风,便会轰然倒塌。
窗纸上,清晰地映出了庭院中巧云的身影。
她挽起了衣袖,露出两截白生生的藕臂,正哼着一支不知名的小调,曲调轻快,甚至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欢欣。
她蹲在井台边的青石板上,认真地清洗着几朵刚采下的新鲜蘑菇。
清澈的井水哗哗作响,她洗濯的剪影,随着动作在茜纱窗上晃动,一颦一顾,一举一动,被光线勾勒得清晰无比。
那晃动的影子,投在茜红的窗纱上,光影交错,竟恍惚间如同一出古老皮影戏中,恩爱缱绻、正过着寻常烟火日子的才子佳人,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温馨与安宁。
龙天死死盯着那窗纱上晃动的、哼着歌洗蘑菇的剪影,眼神空洞而复杂。
看了许久,久到仿佛要将那影子刻进骨髓。
他忽然猛地将脸深深埋进锦被里——那正是巧云方才枕过的位置。
清幽的茉莉香,丝丝缕缕,固执地钻入鼻端,那是她身上独有的、陪伴了他整个少年时代的气息。
在这片被熟悉气息包裹的、短暂的黑暗与温暖里,他无声地翕动着干裂的嘴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血沫,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深沉的怜惜:
“傻丫头啊……”
“我哪里…又怎么可能…活得过三十……”
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闭上眼,那窗纱上温馨的剪影在黑暗中破碎。
“照这个势头……罢了……”
他猛地睁开眼,那眼中最后一丝软弱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取代,如同寒潭沉冰,“该动身了。
否则……昨夜那一刀,岂不白挨了?”
这最后一句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