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投降余乐的雄关卫守将,想起了乌蒙城中那些在张奎感召下归顺乾军的胞泽……如果他真敢将这些家眷推到刀口之下,押上城头示众,那会激起何等滔天的怒火?那些已经投降的、或者还在城中将领心中摇摆的将领,会立刻变成最疯狂的敌人!不仅是乾军,连这城里的“自己人”都可能瞬间倒戈,将他和他沈家撕成碎片!
“啊——!”沈达猛地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檀木桌案上,指节瞬间渗出血珠。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向前一步,是万劫不复的死战,身后至亲同葬;退后一步,是屈辱的灭亡,九族难保。而手中看似可以胁迫他人的“人质”,此刻却成了点燃毁灭烈焰的火药桶,自己握着,却根本不敢点燃!
他瘫倒在椅子里,烛火将他扭曲而痛苦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摇曳不定,如同他此刻濒临崩溃的心神。这座他苦心经营、视为铜墙铁壁的中庆城,此刻却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沉重的棺盖正缓缓落下,将他、他的家族、他的一切,连同那虚幻的野心,一同死死地封在了里面。绝望,犹如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寸呼吸。
……
接下来的几天,对沈达而言,如同在炼狱油锅中反复煎熬。书房的门时开时闭,将领们惶惑不安的面孔来了又去,带来的是越来越绝望的消息:城外壕沟纵横,望楼高耸,攻城器械日夜打造的声音隐隐传来;城中粮秣开始告急,人心浮动,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蔓延;更可怕的是,某些将领投向他的目光深处,那压抑的怨毒和恐惧正悄然转化为危险的暗流——那是被他攥在手中的人质家眷,此刻正化作无形的鞭子,反噬着他自己的威信。
他像个困在蛛网中心的飞虫,每一次挣扎都让束缚更紧。母亲的沉默如同沉重的石碑,压得他喘不过气。每一次从议事厅疲惫归来,踏入后宅,儿女们恐惧的抽泣和妻妾们强作镇定的苍白面容,都像尖刀一样剜着他的心。他试图想象玉石俱焚的结局:大火吞噬雕梁画栋,刀剑撕裂绫罗绸缎,至亲骨肉在眼前惨死……那画面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浑身冰冷。
他也幻想过拼死一搏,率领最后的赤虎军杀出一条血路,可环顾四周,昔日那些骁勇桀骜的将领眼中,除了恐惧和闪烁,哪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