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二年,五月下旬,汴梁皇城,福宁殿东暖阁。
暮色四合,将宫苑笼罩在一片沉静的黛蓝之中。
福宁殿内药香弥漫,比往日更添几分凝重。
皇帝赵桓半倚在龙榻上,身上盖着明黄锦被,面色在烛光下显得愈苍白虚弱,唯有一双眼睛,因期待与不安而异常明亮。
殿内除了两名屏息凝神的内侍,便只有肃立在榻前的秦王陈太初。
陈太初手中捧着一卷厚厚的奏疏,那是连日来专案组彻查的结论。
他没有立即呈上,而是先深深一揖,声音沉稳如古井深潭:“陛下,钱荒根源,已然查清。”
赵桓挣扎着想要坐直些,声音带着急切的沙哑:“元晦,快……快讲与朕听!
究竟是何人作祟?”
陈太初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却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陛下,非是某一奸佞小人作祟,实乃……制度之弊,积重难返,加之……昔日执政者,为一己之私、一时之安,饮鸩止渴,层层叠加所致。”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恶,便在已倒台的秦桧及其党羽!”
“秦桧?”
赵桓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正是。”
陈太初将奏疏轻轻放在榻边小几上,却并未展开,而是直视赵桓,言语如刀,剖开血淋淋的现实,“秦桧当政时,好大喜功,粉饰太平,一切以上意为尊,看似忠心耿耿,维护陛下权威,实则……”
他声音陡然转冷,“其所行四事,件件皆在刨掘埋葬大宋国本的坟茔!”
“其一,滥劣币票据,摧毁钱法尺度,使民不信官钱;其二,国债违约,自毁朝廷信用,使商不信官诺;其三,纵容爪牙掠夺商贾,践踏产权,使资不信官法;其四,朝令夕改关键政令,崩坏市场预期,使业不信官策!
此四桩,看似为国敛财,实则为己邀功,更将经济命脉寸寸割断!
其行径,无异于杀鸡取卵,涸泽而渔!
陛下试想,一座房屋,梁柱已被虫蛀,秦桧之辈非但不加固,反将承重之墙尽数推倒,焉能不顷刻崩塌?!”
一番话,如惊雷炸响在病榻之前。
赵桓听得脸色由白转青,呼吸急促,手指紧紧攥着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