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不辞与张峰各有各的任务,这城内便只剩项瞻。
晨雾散尽,他脱了甲胄,放下破阵枪,换上一袭紫衫,腰悬师恩行留下的那柄「止戈」宝剑,不带一兵一卒,只携一名书吏打扮的青年,出了都督府门。
这书吏名叫谢旌,年有二十五六,数年前曾为西召朝廷的兰台令使,隶属于中书省,负责校定宫廷藏书,后掌监察刑狱文书,因得罪上官遭人构陷,被皇帝贬到罗不辞军中,罗不辞念他颇有才华,便将他留在身边记录政令。
而黑甲军归附项瞻,他自然也成了项家军的一个文吏,此刻怀里抱着一纸空白卷轴,神色紧张,刚出了门,便开始东张西望:“主公,真不用知会虎蛟军?哪怕是多带几个护卫,万一……”
“怕什么?”项瞻负手而行,“师恩行敢单骑赴边,我难道连条街都不敢逛?你只管记录百姓言行,其他无需多言。”
长街尽头,第一家铺子便是粥棚。
灶膛里柴火噼啪,热气裹着米香涌出,棚外排了二三十人,老弱居多,个个静静地捧着个陶碗,直勾勾盯着锅里翻滚的稠粥。
棚主是个跛脚老汉,正拿长柄木勺敲击锅沿:“都排好队,今天锅里加了麦麸,管饱!”
项瞻远远看着,见谢旌不动笔,微微皱眉,忍不住提醒:“麦麸,记下来。”
说罢,抬脚便走。
谢旌应和着,边写边跑,紧跟上去。
行不多时,又来到另一条街,是个药市,只是街上商铺大都门板半掩,药香稀薄。
项瞻也知道,城内郎中大半随流民北去,只剩几家还开着。
此时,不远处一家铺子前,掌柜正指挥伙计,把最后半麻袋苍术、黄芩往驴背上捆,嘴里不断叮嘱:“都当心着点,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了,等到润丰郡换了银子,也好给你们发工钱。”
项瞻眉头皱得更深,扭头看谢旌正在记录,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
二人一路走,一路记,短短半个时辰,谢旌已经写满三页。
日近正午,主街尽头,二人随便找个面摊儿,要了两碗面条。
正吃着,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极为沙哑的声音:“……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