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巷”
位于泗水城西,是一片被城市遗忘的、自行滋生的腐烂角落。
低矮拥挤的棚屋依着污浊的水沟而建,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坍塌。
巷道狭窄曲折如迷宫,终年不见阳光,潮湿的墙壁上爬满了滑腻的青苔和霉斑。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劣质烧酒的辛辣、腐烂食物的馊臭、污水横流的腥臊,以及一种更深层的、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阴暗交易和秘密沉淀酵后形成的陈腐与恶意。
这里的行人稀少,且大多步履匆匆,眼神躲闪游离,或是带着一种麻木的冷漠,或是藏着见不得光的警惕与算计。
刘老大带着石磊,如同两条试图融入阴影的鱼,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迷宫般蜿蜒、污水横流的巷道中。
石磊心跳如擂鼓,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只觉得两旁那些歪斜门窗的缝隙后,似乎有无数双不怀好意的、或是冰冷麻木的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令人脊背凉。
最终,他们在一个毫不起眼、半嵌入地下的窝棚前停下脚步。
这窝棚比周围的更加破败,门口挂着一块被油烟熏得漆黑、几乎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木牌,上面用一个歪歪扭扭、如同孩童涂鸦却又透着邪气的红漆,画着一个模糊的圆圈图案,像是一只窥视的眼睛,又像是一个禁忌的标记。
这里,就是“哑巴洪”
的铺子——一个专收各种来历不明、尤其是从水里来的“古旧”
物品的地方。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烂木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怪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呛得石磊喉咙紧,连连咳嗽,几欲呕吐。
那味道复杂而诡异:浓重的陈年铁锈味、廉价劣质熏香试图掩盖却反而混合出的刺鼻香气、某种草药腐烂后的酸臭霉味、以及一丝极淡却无法忽略的、类似福尔马林般的刺鼻气息,种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让常人头晕目眩的污浊空气。
铺内光线极度昏暗,仅靠一盏放在角落的、油渍斑斑的油灯投射出豆大一点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柜台前的一小片地方。
光线之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四壁和地上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锈迹斑斑、来历可疑的物件:结成绿锈的铜钱串、断裂的玉簪和手镯、造型诡异、表情似哭似笑的陶俑、辨认不出年代的残缺佛像、甚至还有几块白森森、疑似人骨或是兽骨的碎片,就那么随意地散落在角落的灰尘里。
整个空间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腐烂的垃圾堆,又像是一个邪神的收藏室。
一个干瘦佝偻得如同骷髅、穿着一件油光亮、几乎能刮下油垢的深色长衫的身影,正蜷缩在柜台后最深的阴影里。
他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一双异常忙碌的手在昏黄的灯光下活动着——正用一把小巧却锋利的锉刀,极其专注地打磨着一块黑乎乎、看不清材质的物件,出“沙沙”
的细微声响,那专注的神情令人不安。
听到推门声和脚步声,那身影的动作猛地停下。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灯光勉强照亮了他的脸——一张毫无表情、如同揉皱后又勉强抚平的皮革般的脸,布满了深壑般的皱纹,颜色是那种不健康的蜡黄。
一双眼睛细小如豆,深陷在眼窝里,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绝非善类的光芒——混合着毒蛇般的冰冷、秃鹫般的贪婪,以及一种洞悉人性所有阴暗面的狡黠与警惕。
他就是“哑巴洪”
。
据说他年轻时遭遇事故失了声,但在这条充斥着秘密与罪恶的黑水巷里,没人敢因此小看他分毫,反而更添几分诡异与可怕。
刘老大显然是这里的“熟客”